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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听“日子的诉说”

已有 457 次阅读2018-4-5 23:42 |个人分类:无知才读书| 师友, 新著, 白发少年



(这棵野生重楼,移植自思茅。“它开出的一枝枝花,朴素典雅,没一丁点艳丽。”)

第二次见到谭中贵学长,是在一次家庭读书会上,当天以“印象派绘画的意义”为主题,参加者有医生、画家、公务员、会计师、行政人员和自由职业者等。活动接近尾声时,有人感慨大家在寒夜里穿城相聚只为谈论艺术,我听到近旁一位写诗的兄长低语了一句:“不如此,何以抵抗日常生活的荒谬?”,“抵抗”一词激烈了些,但这答案倒也大致代表了到场同仁们置身浮嚣而不忘仰望星空的意愿。日常生活泥沙俱下,物性的世界在攫取我们的同时也给予着我们,大多数情况下,种种,不过是在流年里不动声色地发生,却偏有人有心,将所体察到的诉诸笔端,于是,“字和纸总是记录着世间的一切,它们积少成多就成了书”,譬如谭中贵新近出版的厚厚一册《日子的诉说》。

《日子的诉说》中绝大部分文章作于最近十年,按题材、体裁分为九辑,除“故事”八篇系杜撰的小说外,皆散文。作者关注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物,将自家细腻的目光与所端详对象融为一体,继而展开文思之翼,对寻常日子的细部、缝隙以及由它们所触发的感悟、想象进行了充沛描写,从而丰富了表达空间,开掘了作品涵义。

顾随有言:“诗人有两种:一、情见,二、知解。”《日子的诉说》并非诗集,却同时含蕴了分量相当的“知”与“情”,写人、状物、议事,一个个、一样样、一件件,有见识,有体悟,有臧否,有悲悯,有伤怀,有不安,有繁难,有欣悦。其中,“器物”“凝思”与“独白”中诸篇,多盛放了作者沉淀过的体验与思考,可谓“知解”的产物。“不管是金碗和土碗,神圣和寻常处其实一样”(《碗》)“每个善良的人多少都会替人去背黑锅……人这辈子,有时很无奈”(《锅》)“椅子总是和桌子粘在一起,不过桌子总是辉煌的,哪怕屠夫使的案桌,也会被油蹭亮。而椅子总像个影子,立在墙角,默默地”(《椅子》)“风只是一个借口,四处游荡的灰尘其实只是它自己,一个像人一样的自在之物,出生到死,漂泊在世上”(《灰尘》)“一部分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使我们的生命,也使我们的生活呈现出了某种可笑。是我们占有了物质世界,还是物质世界侵占了我们——这是一个悲伤的事实和解说”(《义齿》)“的确,我们的脚印和狩猎一块消失了。我们只需要用脑袋在办公室里狩猎一只我们难以应付的猎物”(《脚印》)“我走路,发现每个人都可以走自己的路,绕行直行快行慢行,从更高意义上讲,可以从集体走向自我,可以脱离某种意识进入一种自由状态”(《走路》)“如果观荷,我想不仅只是看浮在一池柔水之上的绿叶粉荷,而是要看到生命底蕴所隐含的真实”(《打碎莲花一枝藕》)……于是,行文并非止于叙说之表,而自然生出启发读者的堂奥处。

“万籁”“故园”和“人们”里的篇什,则更多为“情”这床心灵的棉衾所围裹,从草木生灵到昆明风物,再到亲友及萍水相逢者,“情”是谭中贵与Ta们、与世界联接的珍贵纽带。他赋予“素朴”别解,“我把没吃完的折耳根埋在土里,它居然躲过了严寒,发起来。它缓慢地在土地上蔓延,伸出卷曲的叶子,然后开出一朵朵小小的白花。绿色与白色搭着显得尊贵”(《园中小草》)。他不乏少年的意气,“有些看不过清香树的霸凌,时不时我就搬了梯子,拿了锯子,把那些伸到别人心窝的厉爪斫掉。可是,过不了多久,它的又一枝强壮的爪子又搭在别人的肩上”(《移树》)对待名家,他平正不改,“在云南艺术学院副院长杨一江主持的座谈会上,画家们对尚丁及其画作一片溢美之词,不过我更喜欢崔亚楠的一句话:希望尚丁要从一个优秀画家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我所认识的尚丁》)……这些文字读得人心尘落定,是作者诚恳、用心运笔的必然。

关于“情见”与“知解”的由来,“书间”与“行迹”两辑中的篇什多有“交代”。广博阅读与四处漫游,逐步成就了谭中贵写作的底气与视野,尽管他一向谦虚自己的写作是“野路子”。厚实的底气与开阔的视野,又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他笔下的语言织体具有某种风格化特征,结构疏密有致,文字平实、入微,收梢常留下味外之旨。譬如颇有些敦煌版“岩中花树”色彩的《白杨》一文,在历数媒介的白杨、东北的白杨之后,目光投向眼前戈壁滩上的白杨,剥除掉人予它们的种种附会、象征,还它们一个自在之身。结尾一句似笔路荡远了的“树下浇满了水,我疑是王道士挑来的”,举重若轻地把那手快又愚昧的莫高窟罪人王圆箓恨了一回,须细品才可会心。“我偏爱许多此处未提及的事物 / 胜过许多我也没有说到的事物。/ 我偏爱自由无拘的零 / 胜过排列在阿拉伯数字后面的零。”(辛波斯卡语),谭中贵一定知道个体的发现与体验,因其真切、幽微,更值得书写,虽然,也更不易书写。

曾问过谭中贵首次文字发表的经历,他认真告诉我是中学时某日路过学校板报栏,习惯性去读粉笔字抄在那里的文章,不想当期内容竟是语文老师推荐去的自己的习作。不知在我入读前二十年里,那所位于建设路和文林街交叉口的学校的格局有无太大改变,却还是放任形象思维想象了一下彼刻情景:那位立在板报栏前的少年,带点儿意外,带点儿骄傲,仿佛有一串明亮的手风琴和弦自心底腾起,从此,他再没有放下手中一支守望美与真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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