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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金龟换作酒 @ 柬埔寨(三)

已有 392 次阅读2018-4-13 14:25 |个人分类:安步以当车| 众神之河, 漫游


洞里萨湖,东南亚面积最大的淡水湖,老同学与我两度前往,一次是去看看那里的浮村,另一次,是搭船自暹粒往金边。

之前,透过飞机舷窗,已俯瞰过此旱季的湄公河流域,高空之上,望得出丰水期的轮廓。作为与湄公相通的“天然蓄水池”,洞里萨湖的水逢枯水期便经洞里萨河淌进湄公河,补充其水量,而当每年5至10月间的雨季,河水暴涨的湄公又因倒灌入洞里萨湖,缓解了自身下游泛滥。柬埔寨人口有超过1/10居住洞里萨湖、河周边,以渔业为主要收入来源。“洞里萨湖水上社区游”,现已成为一个旅游项目。

因雨季来临会让部分陆地被淹没,当地人多居高脚楼。随湖水水位变化,住船屋的家庭们在旱季会将自家船屋停靠近陆地的地方。居所漂在水上,是谓“浮村”。从前的浮村居民,相当一部分是越南难民,2016年,他们中有五千来人陆续回到越南,因为洞里萨湖湖水变浅,水产品量不断下降,讨生活日益困难,并且,多年体尝着居无定所滋味的他们,也不情愿接受柬埔寨磅清扬省政府的安排移去迁来。



我们所见到的洞里萨湖湖水泥黄浑浊,散发并不让人愉快的气味,近岸边处甚或颜色乌黑。据说此地的大多数家庭并没有自来水,生活用水以湖泊水和过滤水为主。水质的污染,一缘于生活废水大量排入湖中,二因为当地人制作鱼干会用到一种化学原料。污染日益严重,加上今天的渔民不复祖辈“可持续性发展”意识,渔网网眼变得越来越小,大鱼小鱼统统只捕不放,再加上湄公河上游国家筑造的水坝越来越多,水位变化导致鱼群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已然巨变,“三管齐下”的结果,除去导致越南难民返乡谋生、本国渔民外出卖工贴补家用,更引来了环保专家警告:若再不采取有效的保护措施,洞里萨湖完全可能在不到百年的时间内物产彻底枯竭。

(刚读见今年4月号《中国国家地理》封面主题报道《罗梭江:西双版纳最后的热带雨林河谷被“毁容”》,揪心,无语。罗梭江,澜沧江在云南境内的主要支流之一,近期,因一座在建的发电量不过11.3万千瓦的回龙江水电站,被“清库”,面临热带雨林河谷消失、鱼类无处洄游、亚洲象通道遭切断的致命厄运。靠!!!)


跑马观花,在洞里萨湖水上社区的见闻,跟去岁白兔姐姐提到的几乎没有二致——野百合也有春天,穷人家也讲情趣,湖边每座简易屋舍的走廊上都种得有花,鲜妍的花朵与天蓝的房顶相映衬,一派明媚生机。沿途所遇见的人,以孩童居多,大都笑意在脸,仿佛相约保持着对一切关于阳光的主题的信任。



湖上好几座水上学校。这里,一座陆上小学,大约已放学,学生们游戏得兴奋,或集体跳长绳,或独自抛纸飞机。



腆着个罗锅肚的女娃娃,许是对外来人的新奇感还浓,踉踉跄跄迎了过来,她的小姐姐一路撵着来照看。没有什么“One dollar!”的招呼,她们只是友好地冲我微笑,小姐姐甚至试图教小妹妹比划出一个飞吻,未能成功。我咔下这对姊妹,很快,愧疚没有办法将冲印出的相片送给她们作纪念。后来张老师见到这几张照片,感叹一样生于贫困人家,她们远幸运过印度许多女孩——我的挚友是听得清细石入水、静夜草长之人,特别留心到小姐妹俩的银质耳环和手镯,那是爹妈给的祝福。




观光客们的频频到来,对孩子们乃至整个水上社区的人们,意味着什么?

快乐的出生率与悲苦的繁殖力孰高孰低?在不同的人、同一个人经历的不同阶段那里,答案都不尽然相同。在异国的这个午后,因为这对素昧平生的手足盛满善意的清亮眼眸,人有了一种在山泉下沐浴的恍惚。我可以对着苍穹,坦然摊开自己的掌纹,命运未曾偏爱过我,那又如何?我尚存不少困惑,但有把握辨得清合成树脂和天然水晶。

随后的乘扁舟游红树林及搭游艇看日落洞里萨湖,都被阳光这颗金灿灿的针,刺绣成了记忆里再难褪色的一卷。


(红树林中树木的枝叶颜色总体仍是青葱。“红树林”系专有名词,指生长于陆地与海洋江河交界带滩涂、浅滩上,以红树植物为主体的常绿灌木或乔木生物群落,是一种陆地向江海过度的特殊生态系统。)


(“洞里萨湖”,高棉语里意即“大湖”。抵达过此处的中国元代地理学家周达观,在《真腊风土记》中称之为“淡洋”,如同云南人唤面积可观的高原湖泊为“海”。)


再来洞里萨湖,是从这里的渡口登船。自暹粒到金边的船票价格五倍于班车票,我们毫不犹豫订了票,为着兑现“踏浪”湄公的夙愿。老同学玩笑道:“等上船,你可以仿《情人》首呢珍·玛奇那份儿趴在栏杆上临哈风。”

“哈哈哈,这种咯会整了给人家杜拉斯欣慰到耐不住?”

也许是遭售票点坑蒙,我们持票坐上的并非游轮,一艘舱内窗户一律密闭的简陋机动船而已。瞅瞅面相厚道的舵手大叔,既乘之,则安之。入了座几分钟,老同学跟我目光一接,会意,拎上行李到驾驶舱,观景,吹风。



沿岸风光不算稀奇,贵在视野开阔。一路有远远近近正作业的渔民,望见我们便扬手致意,其中,小朋友们手摆动的幅度尤其大。舵手大叔侧脸努努嘴,示意我们看另一边窗外,那里,一艘四五层的豪华游轮。老同学疑惑:“难道他喈猜着了我们原先呢期望?”

40“刀”的船票甚至不包括半口食物,7个钟头的航程里,只能购上两听吴哥牌啤酒,假液体面包充饥。“他们自己倒怪放心呢!英语只会讲‘One dollar’‘Two dollar’,就敢拉的起一船呢老外开那么久。”老同学慨叹了一句,这一句,化解了之前我难免还有的那点耿耿于怀,也就放弃了与同船其他乘客攀谈了解一下人家是怎么购的船票,购票价格又是多少。



继我们之后挪来驾驶舱的一对欧洲夫妇,50岁吧,看他们的肤色,猜已有过一段不短的热带亚热带旅程。交谈得知,二人先去了澳洲,随后来了东南亚,希望领略不同于欧洲的景色、风物、人文。丈夫友善地提出帮我们合影——这一路行来,只在吴哥的东梅蓬寺请人给咔过合照,想到回家可以向几位知我们出游的亲友做个“汇报”。妻子问起我们此行迄今印象最深的地方,也表达了她自己对吴哥雕刻艺术的惊叹。另一些时候,她和他并肩坐在船舱入口处,静静地、毫无倦意地打量湄公,他常端起望远镜远眺。偶尔,他轻抚她的手背,也不时为她把飘散的发丝别回耳后……此一幕幕,看得老同学跟我相视一笑——矍铄、优雅,愿我们到了知天命之年,也能活成这般。


这位妻子得知我们抵金边后准备参观S-21集中营,问了声“Why?”老同学一指我,答:“Because she is a communist party member.”于是,有了对方的“哦~”表情。于是,有了之后跟老同学间如是风格的对话:

“同志,么是我搀你搭‘众神之河’合张影?”

“同志,咯望见那只海鸥啦?飞呢不急不缓,还蛮抒情呢。”

“这艘船因为咪渣反而给人一种‘少年派’呢感觉嘎,完全是当初想不到呢,你说唻同志?”

……

同这对伉俪有缘,登陆别过后,大家在金边的街头又邂逅了两回。其中一次交流彼此在S-21的观感,妻子不停地摇头,丈夫道:“它就是亚洲的‘奥斯维辛’!红色高棉,怎么干得出那些暴行?!”说这话时,我注意到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英语程度有限,没能对他们提起古拉格和夹边沟。那天,搭tuk-tuk回住处的路上,禁不住走了神,因为想到那风调雨顺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月冷笼沙,星垂大荒,一个自由人,在追赶监狱。”高尔泰那本花城版的《寻找家园》里,印象最深的,是这一句。

把敬意送给高华、杨继绳、杨显惠、王兵们。

有游客会在吴哥塔布隆寺寻找电影《古墓丽影》中劳拉摘下茉莉花的地方,甚至寻到暹粒Pub Street街角那家饰演劳拉的安吉丽娜·朱莉光顾过的The Red Piano用一顿餐,却未必知道,这位演员在柬埔寨拍片的经历成为一个契机,2017年,她执导的电影《First They Killed My Father: A Daughter of Cambodia Remembers》公映,改编自Loung Ung的同名回忆录。

影片带了些西方人“他者”的眼光,因采用儿童视角而文艺化过度的表现手法也让人有异议,但我仍要把敬意送给这位有心的导演。


(金边街头艳丽的出租车)


(给并不宽敞的金边街道添堵的捐赠品


(在多数人信仰佛教的柬埔寨,印度教也未被排斥。湄公河边,祭拜印度教神像的人不少。居中那尊,多像裹了包头的超级玛丽!)


(白日里,随意席地柬埔寨王宫墙下休憩的一对年轻情侣)


(夜幕下的湄公河畔,两个对着超级蓝月亮“笔芯”自拍的少女)


(河边空地上,少年们正在踢藤球)


[到过S-21的每一个人,都忘不掉这双美丽的眼睛吧?属于一位“死于爱情”的女囚。在S-21,一句解说语“(革命组织)‘安卡’的眼睛,多如菠萝的眼,遍布这个国家”,若你听见,会有怎样的反应?回想了一下,在柬埔寨似未见到戴眼镜的人,应该缘于红色高棉时期的“逻辑”——“艺术家、医生、教师、律师等,以及佩戴眼镜者,都有可能是这个国家的敌人!”]


(改造为集中营之前的S-21,曾是一所高中。离开时,老同学问:“今天看着呢这些,咯算电影《芳华》首那6分钟战争镜头呢局部前传?”一时间,我答不上来。)

归国前,往金边机场路上,英语说得蛮好的tuk-tuk师傅道:“你们国家,正下雪呢。”我说:“是呀!”气候的切换,不过需要一个来钟头的直达航程,而这半月有余沿众神之河的所见所闻所思,轻飘的琐屑与沉重的身形,柔软的细语与坚硬的呼啸,消化它们,在我,得很一段时间。



P.S.  @河边看柳姐姐不解这几篇游记为什么命名“金龟换作酒”,解释道:“本次出行系穷游加盲游,每到一处,随遇而安,友人慷慨响应请了长假,经济上有所损失却也不惜。加上,一路旅伴相得。种种,让这一趟勉强算得上‘豁达、率性之旅’吧?‘金龟换酒’,是个成语,出自唐诗,金龟是当时官员些呢一种佩饰,解下它换美酒喝,形容人呢豁达、率性。写那首诗呢人,叫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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