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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尔同销万古愁 http://www.sszs.cc/?252823 [收藏] [复制] [分享] [RSS]

日志

幸得笛尔慰平生

已有 401 次阅读2018-4-25 23:42 |个人分类:他们&她们| 至交, 流年, 默契, 如坐春风



老朋友,是中年人才有得起的财富。你知道自己之于我有多重要?在我们一次次隔空一道怀念未来的时候。世界广大、拥挤,长于敬慕他人的我,一生的坐标经纬却只参照几个人建立,因为与你们彼此激发、声援和慰藉,真切,有效。

成人世界里,天真即过错,许多时候,我们埋头扮演社会安排的角色,圆融、泯然。但真幸运,另一些时候,可以把在别处努力掩藏的天真就这么敞露给对方,携手趟过驳杂的生活之流,抵达阳光洒布的堤岸,相视笑得眼角各现出两枚扇贝。至今,我们仍保持着如少年时代那样牵手街头同行的习惯,在每年难得的一两回相聚中。

最早的时候,你是我的语文课代表同学。

一个班里,唯有你在课程、教材、习题和测验之外,对我讲起诗和文。现在,我还能背出自你摘抄簿上读来的雷抒雁《掌上的心》当中几句;《项脊轩志》是高一课文,多年后你提议给那家开在南菁中学门前的银饰小店取名南阁子时,仿佛一个接头暗号发出动静——在掌握读音、句读、段落大意、中心思想之外,我的挚友也曾细细体味过那“欢愉惨恻之思”并对之念念不忘。女贞,因为它花朵气息的喷薄,我本不喜欢,但高三最后一堂体育课上随你自如跳过的山羊、投过的三步篮,统统发生在那树下,于是,这种四季常青的木犀科乔木,在我心里自彼被加了分。

然后,我们成了大学校友。

学校并非我们的第一志愿,再度交集于是带了一点冥冥的意思。在那园子里,毋宁说我们更多进行的是自我教育,无聊散漫一片的文科专业氛围中,你我见证彼此的用功——通过大量课外阅读,理解不同时代那些优秀者们的生命状态,再以之反哺自己。也非一味啃嚼著作,借助譬如共同“研读”《晃晃悠悠》《万物生长》这类“小黄书”,在收获不时的“哈哈”之余,我们知晓了青春的多棱中,有一种杂花生树肆无忌惮,以及,过后的惘然。

高中时代,你借给我全套的《乱马1/2》和《七龙珠》。个性与彪悍,出糗与诙谐,二次元世界里高手们的故事,其时我不曾预见它们会在日后某些时刻为人稀释掉一些困顿。

一直记得那时你走在校园内外,常着宽大的格子衬衫,它们让你的清癯更加清癯,挺拔更加挺拔,有风,衣摆就饱成了帆,整个人英气峥嵘,神采飞扬。多年后忆及当年理想,多亏有你“存底”,你说自己“只是想要理解生活,多看看世界”,我则“希望留下一点东西”。站在人生中途张望未来,我并无把握自己毕生能否真的“留下一点东西”,所以,禁不住为我的挚友实现着理想而欢悦。这些年里,收到你自世界各地寄来的问候,其中一张明信片的内容,几近一篇于尔克·舒比格式的童话——“亲爱的XX,这是在华沙居里夫人故居买的卡片,看这学术的一家人!得知《XXXX》问世,非常高兴!非常骄傲我有有着这样一颗心和一支笔的好朋友,祝贺你!寄出地在立陶宛的维尔纽斯,但愿投递得到。P.S.在立陶宛未及寄出,So贴了两张邮票,来马赛寄。”

在你负笈上海、维尔兹堡的那段时间及前后,做出的某些选择令我费解,带着困惑犹疑,不知不觉间大家疏远了。我爸爸看出端倪,有一日悠悠问了一句:“说么说张老师你们认得多久啦?”衣未必不如新,人未必不如故,只是,那天爸爸的话将过往十余年光阴画卷骤然展开在我眼前,种种,纷至沓来心头。

对你的感念,太多。开朗的人,交游颇广,你带我结识自己的新朋友们,他们中有人日后也成了我的莫逆。遇到龌龊事,我偶然提到,你便一句詈语出口,我一愣,旋即在心底言谢握手,因为潜意识里,自己何尝不想如此解恨,无非囿于家教。有阵子我们计划同往中山深造视觉人类学,很快,你介绍刘晓津、邓启耀两位前辈给我认识,这样的胸襟!有一回开学我经济窘迫,大约是见面时脸上露了愁云,你问过原因,揽住我肩头:“不怕得!我攒了笔钱买相机,先拿给你!”问题我自己解决了,但你的主动开口,已属恩情。

最近一次见面,嚷着“自拍张合影!自拍张合影!”我们挨得不能再近。就在我触碰快门摁键前,你把脸庞又往前挪了挪,这五六厘米无言的善意,我珍藏了。

……

所谓“此生”,白驹过隙,百感交集,不容分说,一去不回。你可是我早在15岁时便无意间相约了此生一齐老去的人!

有个冬天,你自杭州返昆,丹霞路边,似不经意地向我道:“嗯,那些,如果你想认得,我都讲给你听。”我缓了缓神:“嗯……如果你想讲呢话,我会好好听的起。”你笑一笑,换了话题。后来,你告诉我当初在德国写下的日记,二十来万字,一键格式化了。

有些话,不可说,一说便是错。不知你是否也这么以为。感情事,非单人项目,其间混合着含糊和幽微,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成分也多,出自一方的讲述,到底不免局限。你我之间没有闺蜜式的倾吐、揣测与断言,所经历的,偶尔提一两句,而已,梦寐不安或伤怀叹息,如果有,全留给了自己。

留意到你的学位论文致辞里有一句“慈悲”,关于F先生。被它绊住目光,我一无所知,又约莫明白了很多。

从前,现在,你都把生长之地——德宏的芒市认作“故乡”。你妈妈曾对我说过:“我们自己是大理白族,但是叔叔跟我都不喜欢大理呢白族。”不过,去年你回来探家,相邀逛二手书店,你买下两册《鹤庆风物志》什么的,递给我看:“想认得哈。”就像我会即兴搭乘班车去往红河、蒙自和建水,人届中年,你也对自己家族的出处有了好奇。某日,你向我问起昌宁,那里是你爸爸早年工作过的地方,我答应,他日陪你翻越高黎贡山,去看一看。

“岁月静好”更像一种终于。年轻时,许多人难免迷乱跌宕,中年时要体面坚持,殊为不易,待老来做得到神采奕奕,是修为。唱KTV,我们总会点一首《蓝色理想》;电话两端,不忘积极交流养生之道,也时常愿景一番晚年的情形:定居同一个院落,便于“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那时的你我,不可不神采奕奕,只有这样,两条洄游的大马哈鱼,才有气力回归童年般的无忧,脱下浑身鳞片后,赤子如初。

生日快乐!






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

回复 盲刺客 2018-4-28 23:47
“……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 当他失去了他就去寻找 / 当他找到了他就遗忘 / 当他遗忘了他就去爱 / 当他爱了他就开始遗忘。/ 他的灵魂是博学的 / 并且非常专业,/ 但他的身体始终是业余的,/ 不断在尝试和摸索。/ 他不曾学会,总是陷入迷惑,/ 沉醉与迷失在悲喜里……”([以色列] 耶胡达·阿米亥《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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