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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亲爱的敌人

已有 400 次阅读2018-5-17 23:41 |个人分类:他们&她们| 病痛, 父母, 标签


下班侯车时和同事聊天。同事病愈有一阵子了,叮嘱我一些健康方面的注意事项。她提到许久没去西山,神情间流露出向往,我嘴巴快过脑子,问了句“么是我们各自安排一哈,今天就爬它一截洗洗肺?”。

于是,倒上了地铁3号线。在车厢里相视笑起来——长我十岁的同事,干脆地响应了日落前登西山这一“二四”的提议,两人一同从日常生活按部就班的调度与承担中暂时溜了出来。

暮色将至未至之际,是一天里漫步西山的最佳时段。随立夏空降的暑气淡了,游人不多,山林清郁得清晰,“安静”成了一个散发着清新气息的词儿,偶尔几响啁啾,把安静变得越发安静。满目芊眠发挥了屏蔽作用,平缓山道上,人心朗朗。




(第一次留意到西山上有那么多棵八角枫)

持续的磨损,不良的习惯,身体不知不觉间欠下的债务,通过让人罹患疾病来一次又一次地偿还,永远无法两清的偿还。一路上同事偶尔说到的病中感悟,被我一一记取。

行至生命中途,比自己的健康问题更需要面对的,是父母的健康问题。

敔,念yǔ,意为中国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奏乐临近尾声时,敲击它以示意演奏停止。上个周末探望过友人家妈妈,想起有位叫赵敔的作者写的一本《我和我母亲的疼痛》。

是趁“母亲节”去的朋友家,但我不太喜欢当天对“牺牲”“伟大”一类“美德”的集中颂扬,简单、粗暴地取消了母亲这个身份的复杂与立体。

“我经常会想,如果能再早点儿认得你就好了,可以尾的起你很早就活了洒脱。”有一回,朋友说。我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素来不忍给爹妈、给他人制造麻烦,何尝做得到“不管不顾”“潇洒自然”,但很能理解她被一向严格的家教所激发出的期冀与想象。那严格且多味的家教的一部分,正如我所受到的一样,分别来自我们的母亲。

在我狭隘的阅读视野里,鲜少遇到绕开美好标签,真挚、深刻地写出中国的母女间复杂关系的作品,就像法国小说《要短句,亲爱的》那样,讲述两代女性间的拉锯与厮守、愤怒与犹疑、疲惫与遗憾、感伤与温情……《我和我母亲的疼痛》带给人惊喜,它记录下十四岁即丧父,成年后远离家乡以远离母亲的作者,自北京回到云南一座小城,陪伴身患绝症的母亲度过她生命最后一年多的日日夜夜。

“母亲用她的爱,或者以爱的名义伤害了我。”

“我无法感同身受,我无法代她疼痛,我无法逆转她身体正在衰亡的事实,我甚至无法向她表达我每时每刻的虚无感,以及对自己的不满和失望。”

“母亲的情绪一直不好,因为疼痛,还是疼痛,只有疼痛。她痛不欲生的时候,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轻抚她的背部,希望能减轻疼痛,但充其量只是分散了她的一些注意力。”

“母亲想喝粥,可我做的总是达不到她的标准;母亲想吃烤乳猪肉,买回来,也不是她想念的那个味;她想吃东西了,可又总是附加一些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要求。比如,放一点点盐,我掌握不了一点点这个度,结果总是多了。”

“我终于生气了,这一整天,我被她规范着走路的速度、说话的语调、开关门的轻重,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不能让别人有一点点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四十年的人生,我始终生活在她制定的规范里。”

“刚把一切安顿好,母亲又开始对我交代后事,她显然已经忘记几周前刚交代过一次:准备好了的衣服放在哪儿,里面穿什么,外面套什么,还要给她系上那条她最喜欢的咖啡色丝巾,记得戴上假发。”

“我有时想,让我帮她疼一会儿吧。可我从来没有让母亲看到我的这份心意,我始终表现得冷静,或许还有点冷漠。”

……

与亲近的人,与母亲、父亲这样最最“亲爱的敌人”相处,并相处得融洽,是每个人毕生都得修习的课程。如果,他们中还有人染病在身、久病在床,更需要多少心甘情愿的耐性和忍受?“爱”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就可以脱口而出的音节,它落实在比如因自己蒸不出那碗咸淡恰好的鸡蛋羹沮丧不已。

论自身经历和感受,与作者赵敔的共鸣并不多,但我愿意自阅读《我和我母亲的疼痛》开始,反思与亲近者间的关系,预备与衰老交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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