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的草木题材出版物,多配有相片或手绘,好是好,却也为我的阅读感受制造了些矛盾。一方面,图像便于读者对照文字的记述、描写,认识一茎草、一朵花、一藤叶、一棵树,直观,有效;另一方面,在视觉表象外,一切缓慢生长、瞬间开落,以及若有若无般的气息流动,哪怕用一段延时摄影加以捕捉,也不免捉襟见肘,因这种种,唯有那些在晨晨昏昏间与草木素面相对的人,才有幸可以明了。并且,我开始省思:自己偶尔在键盘上敲下的相关片段里,不少掌故复述与对象抒写,会不会使得草木慢慢蜕变作某种符号甚至卖弄?蜕变作耽美的扁平?
若做得到质朴地写下所见,无论是有心探寻还是无意邂逅的过程与结果,那些原本多寻常的花花草草,就可以像寻常人家也不缺五味的日子,静静地,持续不断地安然着吧。
花是年年来去之物。唐律师上海寓所的阳台上有盆前一位主人遗下的月季,干焦焦得叫人以为它已经死了。我的挚友不忍丢弃,给它挪换了位置并坚持浇水,不期然间,在初秋收获了芬芳。只要一息尚存,草木生生不休——古老道理与新鲜经验的互证,让挚友本人以及听闻此事的我心中宁帖,甚至,我会不由自主地想:从来没有什么“永不凋零的花”,但,一定有属于每个年龄、每段人生的专门的、最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