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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一卷“教育诗”,亦秀亦豪

已有 475 次阅读2019-12-10 22:45 |个人分类:无知才读书| 滇南驿道, 佳作, 乡土教育, 审美教育, 品格教育


湘女写的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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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时代,总好奇昆明闹市区那条象眼街,同距离它不近不远的圆通山动物园里圈养着的几头灰色大象有什么关系,成年后才偶然得知:古代,东南亚多个国家进献的大象,无论送往曾经的元大都还是后来的北京城,都会取道昆明,象眼街附近,为此专门设了供大象们暂时歇脚的地方。又有传说,曾有缅甸进贡的大象,途经那一带时,集体跪立了半个时辰,方才起身离去。这些历史、故事,后来,通过给街道命名为“象眼”的方式,被镌刻下来。‬

事实上,我对自己生于斯、长于斯、一生中只短暂离开过的家乡知之甚少。在同龄人及后辈当中,如我一般知之甚少者,大约并不鲜见。

多年来,湘女致力于书写云南地域题材,“云南”,作为一个多向度的复合型概念存在她的文章中,是现实物理空间、地域文化空间和文学想象空间、文学隐喻空间的叠加。少小时随父母的辗转和日后的职业更迭,使得湘女几乎走遍云南每一个地方,这块广袤、多姿土地上的种种自然与人文,在她作品中均有展现。湘女的文字,寓乡土教育、审美教育与品格教育于其间,汇成一卷“教育诗”。


(湘女《赶马人的城》书影)

滇南是我祖父、祖母的故里,但因媒介信息世界里“茶马古道”概念的传播与遮蔽,若干年里,提起云南的马帮,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昔日常年行走于滇西、滇西北一线的赶马人。而在新著《驿路传奇》里,湘女将笔墨集中于始自滇南的“一条”赶马人之路,引领读者如我“新发现”般聆听沿途发生的一段段传说。

滇南驿路马帮,系元末明初以降滇南边疆各民族经济活动和文化传播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不仅促进了西南边疆各民族与内地的紧密联系,并在同东南亚邻邦各国的经济、文化交往中起到了积极的纽带作用。选择“滇南驿路马帮”这一题材,缘于湘女对自己十来岁时便只身前往任教,日后又一次次为之写下动情篇章的红河“江外”——昔日的莽荒之地,深怀感念。


(抢着同湘女合影!  

《驿路传奇》里诸篇,以一种介乎于小说与散文间的文体写就。一段段亦真亦幻的悲欢离合,被湘女带着自己独特、细腻的人生体验娓娓道来,以云南直至东南亚地区山川的神秘为衬景,以人为亮点,既描绘旖旎的滇南风情,又加以了艺术提升。尽管那一幅幅民族风俗画同今天已然有了距离,读来却清晰如故。用心些,读者不难感受到一个个昔日人物灵魂的呼吸,那些湮没于时光的人和事,通过湘女的讲述,生命得以延续——

若不是因为《驿路传奇》,我尚未意识到曾在崇山峻岭间常年充当交通工具的,除了马匹,还有大象。这世界上,有马帮,也有象帮。

骑马坝那只居然活了百岁的猴子,见证过一个十三岁少年特殊的“成人仪式”。

雪门坎奇装异服的怪人巴郎,他清澈的目光和忧郁的神色交织在一起,告诉人们什么是“无常”,什么是“深情”。

离家前往据说存在于月亮上的桫椤寨的老山猫,他追寻的究竟是那名手持九响铜铃的神秘小姑娘,还是对我们每个人都散发着永恒蛊惑的“远方”?

老石头在白石岩留下的传奇,是不是一则“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故事新编?

白马寨的银饰品之所以是世上最好的,当然不只因为匠人家传秘诀的加工方法可免饰品氧化发黑,更因为打制的全过程,融入了匠人对母亲、一位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母亲的思念。

用浸着心意、心血的木雕作品纪念早逝了的父亲的小木匠,“木疙瘩”这诨号在他,属于戏称还是尊称?

刀原本不会、也不该流浪,但湘女偏偏安排一把刀去“流浪”,让钱老大和阿发这对马帮里的师徒之间,碰撞、呈现出人心的斑驳。

赶马人马老九之所以转行酿酒,要由一个酒葫芦来揭开谜底。

花期别于绝大多数花卉的云南冬樱花,艳如胭脂的花瓣,跟一个如泣如诉的“信守不渝”的故事紧紧相连。故事主人公,名字叫“顺”,却一生波折、徒然期冀。

一个遭遇婚姻变故的女性,应该如何面对生活并自处?这也是《胭脂峡》的疑问。



(云南山间,不止一处“胭脂峡”。)

落梭坡成了马老六、马斯文这对父子生命中的转折点,马锅头的儿子一心要当书呆子!可是,这又有什么好诧异的呢?“斯文”“斯文”,当儿子的做出的选择,不是早就预言在他的名字里了吗?

当公路一尺一尺铺设过来,许多朴拙、浓酽的乡情,都会随着最后的马帮远去。“现代化”“城镇化”和“全球化”在意味着发展的同时,制造了哪些丧失?这是《小马倌阿里》作为《驿路传奇》压轴的一篇,惆怅而严肃地提出的问题。

……


(迤萨,位于家父户口册上被误填的籍贯地“红河”。)


(迤萨,滇南马帮出行的起点。彝语中,“迤萨”是“干旱缺水”的意思。迤萨,一个终年不会下雪的地方。)

湘女从不低估她的小读者,整部《驿路传奇》是亦秀亦豪的诗篇,全书行文生机勃勃,语言织体疏密有致,叙述一唱三叹,独属于湘女的风格。“十里不同天,五里不同俗”,云南的十万大山是一部天书,每一页都写着“神秘”两个字,形形色色的生命,狗、猴子、马,还有人——男的,女的,长的,幼的,赶马的,做其他营生的,好的,坏的,以及不那么好的……仿佛萤火,若隐若现其中,让人既觉得亲切,又不那么捉摸得到。湘女笔下,优美险峻的自然景色,多姿多彩的风俗习惯,纷繁各异的传奇故事,清澈见底的赤子心性……共同构成了一幅斑斓图卷。

印象中阿恩海姆曾说:“那些不具意识的事物——一块陡峭的岩石、一棵垂柳、落日的余晕、墙上的裂缝、飘零的落叶……都和人体具有同样的表现性。”湘女善于营造地域文化意象,深邃的山林、烟火的乡镇、葳蕤的草木、淳朴的山寨,尤其高悬空中的那轮皓月……无一不是她笔下鲜活的意象。在由这一切所构筑的诗性空间中,湘女以近乎信仰的态度,礼赞人性中的美好:善良、诚实、执着、坚毅、深挚、忠贞,孜孜抒写她的“教育诗”,用跌宕、温情和富于责任感的故事,展现生命意识和人文情怀,在儿童文学精品创作的路上前行。

《驿路传奇》的故事,时有风波和坎坷,乃至悲剧,在情节发展中,湘女自然而然把少年儿童在成长道路上应当接受的道德、精神教育渗透其间,让读者在审美欣赏的同时,潜移默化接受种种提示、引导,醒悟与理解人生丰富的况味,经历一番“卡塔西斯”式的荡涤,有勇气携带信念继续跋涉。

《驿路传奇》的读者,年龄完全可以从9岁直到99岁。我也希望湘女今后的创作,在对叙事节奏、故事切换的控制方面,更加精到。

曾经,读完湘女生态文学作品集《大树杜鹃》,禁不住打量自己指尖,疑心上头沾了宛如黄金碎屑的花粉。这一回,合上《驿路传奇》,我决定取出匣中那只银镯头,因为好奇它内侧哪个地方,会不会也藏着一枚袖珍的“妥底玛依”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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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拙于口头表达。作为一名阅读湘女多年并受益的读者,我能想到的致敬方式,是听闻书讯后便“当当”来一册《驿路传奇》,并用文字哪怕草草地记述此番阅读心得。 


(《驿路传奇》的装帧,是用心之作。无论封面大地纸的采用,还是封面及内图的木刻版画风,都同构于我心中的“赶马路”,粗粝,质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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