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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的桃花，安徒生的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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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号，“学习强国”上线了一部《桃花灿烂》，15年前的电影，根据方方同名小说改编拍摄。胶片的色泽、光晕带人穿越回1980年代，主题跟我印象里的原著有走趱，片末，导演用“灵感缘自安徒生童话《柳树下的梦》”的字幕致谢。
大学里有门“劳动课”，每学年上一回，有一次被派到钟楼下修剪灌木，同组女生问我是否读过方方。老老实实答读过，她又问读过《桃花灿烂》没。
碰巧读过，从一册《行云流水》里。图书馆里借出，翻看，笑自己对“行云流水”四字的想象太小家子气。同学问我怎么看《桃花灿烂》，老老实实答了，她笑起来：“你倒看得开！”
是讪笑。我在心里吁一口气，问：“你看这两棵梅树呢形状咯是跟前首那些海棠差别很大？”
因为“武汉往事”的题材，因为有男有女，《桃花灿烂》被“Learn to Strong State”在“情人节”推出，蛮2。
分明是桩悲剧，无论小说、电影。
小说里，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学历、家境等等有别，他自卑、执拗，她自尊、矜持，他因青春期的一时迷乱同他人有染，她得知后负气嫁给别人，待自己也经历了云雨，才明白他并非绝对不能原宥。他娶了别人，患了绝症，离了婚，最终早逝。好像也就是世纪之交那几年，媒体上讨论过一阵“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方方这小说，提供了一种视角，让人意识到人性难免带着薄弱、瑕疵，灵、欲是一对矛盾复杂的关系，“忠贞”之“忠”以“心”为偏旁，一旦了解了，“宽宏”也是一个可供选择项。
影像和文字各有叙事特质，更不用说电影还借了安徒生童话的思路。方方的小说中，男主人公粞的家庭对他的影响，表现更充分，到了电影里，主要是其母预言他将来会后悔自己的婚姻选择。小说中的追悔，在我看来，改造成电影的视听语言后，对观众也不够锥心。粞和星子都背过同一首诗——啊，遥远的1980年代的一种“标配”——作为情节发展的提示而存在，苏联诗人西蒙洛夫写：“纵然朋友们等得厌倦，/ 在炉火旁围坐，/ 啜饮苦酒 把亡魂追荐。/ 你可要等下去啊，千万！”，可惜，现实生活未能印证这首《等着我吧，我会回来》，而是“复制”了“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惘然，阴差阳错，再无可挽回。
不同于安徒生童话里的约翰妮，《桃花灿烂》中的星子善于铭记。也不同于《桃花灿烂》中的粞，安徒生童话里的克努得更加单纯，在清楚了自己与青梅竹马的女孩之间已不复往昔后，他背起行囊浪迹天涯，寄望于通过漫长行旅缓解痛苦。但，如同童年时得到的那块被嵌上了苦杏仁心的男姜饼人，揣着一颗真心的克努得没有因为逃避而消减对约翰妮的爱，反倒在一程又一程中触景生情，无法自已，唯有不断出发、不断跋涉、不断远离。诗人安徒生笔下的阿尔卑斯山、莱茵河与米兰……一切克努得途径、暂居、放逐自我的地方，无不美得令读者心碎。有一天，克努得决定回家，回到自己与约翰妮儿时嬉戏的那棵老柳树下，那是寒冬时节，疲惫的他，倚着异乡的另一棵柳树，永远地睡着了。生命最后时刻，他梦见那对姜饼恋人幸福地结合，而自己热烈的爱也融化了约翰妮变得冰冷的心……
长江也好，大桥也好，码头也好，珞珈山上的校园也好，不论小说还是电影，《桃花灿烂》里作为地标的它们无一不可以被替换：滇池，西山，篆塘，翠湖北路2号的园子……不变的，是“性格”与“命运”这对互为因果的决定性要素。电影里的粞，因病故而获得了自由吧？并且，如果不是这早逝，他和星子甚至毕生没有一吻。童话里的克努得，被命运蛮横挟持，绝望中终归又有一丝希望——生命尽头，“雪花卷到他的脚边”，他胸中盛满的那些悲哀，并不需要交给世人去了解。这，也很像安徒生还写过的海的女儿、坚定的锡兵，以及圣埃克絮佩里笔下那位小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