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那些黑黢黢的老乡吃过午饭就徒步下山,来坝子里我们生产队的晒场上看电影。两棵大树之间,也早早拉起一面石灰墙一般的白布幕。
以逸待劳,我们只需悠悠坦坦吃完晚饭、拎起小板凳……那是冬天。天终于黑下来。
只是有星星在不停地眨眼,我不喜欢。
那白布银幕上面的那些人在牵羊逮鸡,然后宰杀,然后只见热腾腾桌子上还有馒头、米饭。
那些人好像是日本鬼子。总之那些人是坏人。
隔得有点远,闻不见那香味,我起身飞快地跑到布银幕的后面,来到它的下面——能像那些坏人一样地吃一回,多好啊!
虽然我不想当坏人。
可还是闻不见那些肉饭的香味,而身边也满挤着从山上下来的那些黑黢黢的男女老少。他们当中有一个淌着鼻涕,个头跟我差不多。
……
星星还在不停地眨眼,我不喜欢。
第二天上午黑黢黢的他们又冒出来了,包括和我一样高的那个鼻涕娃。两棵大树之间空荡荡,那面石灰墙一般的白布幕天亮前已经撤走,赶去下一个公社。
“难道就没漏下一点点剩饭剩菜嘎?!”他们在树脚底团团转。
——你在讲我小时候的事情?
——没有,我只是在向你讲我小时候的事情。
2018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