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中旬,父亲从哥哥的诊所打来电话,电话是哥哥帮父亲拨的,哥哥说父亲得了眼病,我问他很重吗?他说还没查清病因。接着,父亲和我讲话,父亲说,三天前早上起床,感到左眼下角被什么东西遮了一块,随后,这块东西在他眼睛里像一座山似的越长越高,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叫父亲赶快来昆明检查,他答应了。第二天,我在车站等了一天,可他没来,我打电话给哥哥,他说父亲和我打过电话后,到县人民医院做过检查,听父亲从医院回来说,父亲得的是眼球肿瘤或视网膜脱落中的一种。现在还没确定,医生开了中药,父亲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我又打电话给哥哥,刚好父亲在那里。父亲说他昨天用药后,已经看得见一点点了,我还是要求他上昆明来检查,但父亲却要再用几天药,看看视力恢复的情况才决定是否来昆明。父亲是个意志较坚强的人,而哥哥是个外科医生,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对父亲眼病的紧张也只是希望从单位早些抽出空来,回家看看他,带他来昆明治疗。但我始终没空,只能通过电话了解父亲眼病的情况,而他告诉我的消息却是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我内心的紧张也因此变得一天比一天平静。
10月7日清晨,父亲来电,说眼睛又一点都看不见了,他决定今天就来昆明,叫我掌握好时间去车站接他。下午5点,我和姐姐到了西苑汽车客运站,8点钟,未见父亲,就在我和姐姐各自暴露出惊慌的脸孔时,父亲又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新闻中心门口。原来,父亲没买到班车票,他是坐火车来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父亲坐在路边的花台上,那个我们非常熟悉的大背包就摆在他的身旁。霓虹灯下,我们叫了几声,他才看清我们。
父亲的背包很重,里面是今年的新米和一只我们爱吃的火腿。姐姐拎了一下,没有挪动,就忍不住地哭了,父亲很吃力地提起背包,被我接了过去,他不让我背,怕我挣着。 回到住处,从表面上看,丝毫看不出父亲得了眼病的痕迹。只是姐姐让我蒙着父亲的右眼,她在父亲左眼前做一些动作,父亲竟什么也看不见。
第二天,到昆明眼科医院,找到了我们心里最信赖的医生张煜晨教授,他为父亲做了大约半小时的检查,结果他告诉我们父亲的视网膜脱了,要很快做手术。父亲在旁边听到这个消息,眼泪就快流了出来,他叫我们到外面等他。在外面,我们听到父亲问张教授:“不做手术可以吗?”张教授说:“除做手术,别无选择。”父亲说,手术他不想做了,他说这两个孩子都没成家,这么多年,家里没什么支持他们的,全凭他们在外面闯,他们的生活够累的了。父亲不想再给我们增添压力。张教授说:“不做手术不行,不做手术,眼睛会变形的,病魔会恶化。”这时,我和姐姐忍不住走进去,问张教授到什么地方做手术,他给我们写了一张字条,当天,我们把父亲送进了昆明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的眼科病房。
父亲在医院里的思想变动很大,平时,无论做什么事,只要父亲决定了,就不会有过多的顾虑。可这次,他总是牵挂母亲。他经常给母亲打电话,询问母亲的身体情况,但一直将做手术的事瞒着母亲,他对母亲说,医生说他的眼病只是有点炎症,没什么大碍,消消炎就好了,他住在我那里,每天到医院打消炎针,要耽搁些时间才能回到母亲身边,要母亲少做农活,多保重身体。
10月10日,是父亲做手术的时间,由于父亲从没住过院,第一次住院就要面对手术,我和姐姐都怕父亲紧张而担心。头天就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给他做思想上的准备,但父亲好像知道我和姐姐的想法,曾几次对我们说:“我还没做手术,生活还能自理,你们别老守着我,耽误了工作。到做手术时,我会配合好医生的。”可我和姐姐还是守在了父亲身边。
傍晚,哥哥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母亲病了,头部剧烈疼痛,他不能来照顾父亲,需很快回到母亲身边。听到这个消息,父亲就忍不住地哭了,我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哭,感觉母亲像是早已得了一种什么病似的,只是父亲、母亲和哥哥一直在瞒着我。我问父亲:母亲是不是已早得了什么病。父亲说没有,只是母亲的身体一向虚弱,他怕母亲忍受不了。
父亲和母亲间的感情是根深蒂固的,记得父亲告诉母亲他在接受医生治疗时,母亲也常在电话那头明显地使我们感觉到她在流泪。她常对父亲说:“家里有我呢!你要放心治病,我会照顾自己。”而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对母亲的牵挂也总是不断。
晚上,父亲被医生再次送进了观察室,20多分钟后,医生说,父亲的眼里有炎症,手术时间只能往后移。
10月13日,下午3时,父亲被医生送进了手术室,手术很成功,9天后便出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