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这个夏天,决定了手术!
虽然犹豫了一阵,但顷刻间就下定了决心!没有与家人的商量,没有估测未来的后果,仿佛也没有恐惧和惊吓,权当是尽快完成一项任务,就可以幸福地逍遥去了。 现在看来,内心是有这份情结的!选择手术,实际上是想选择手术后的那份赋闲日子! 记不清,已经是很长的日子,置身的空间总是被忙碌后的倦怠和即将来临的会海充斥着。每天就在电话的时空和文件的方圆中划过落尘的日历;周末时候也不轻松,整天揪心的是孩子的奔波和学业,几乎忘怀了过去非常享受的独处的心情。也许,独处的心情是有年龄的,不过是我的独处的心情的年龄已不再年轻! 手术清早,换上陈旧泛白还剩了两颗纽扣的手术衣,独自走进了手术间。仿佛,我是一个战斗者,不是一个受术者。 消毒,注射,插管,麻醉...在一群我熟悉的手术者的战斗中,J及时地向我走来,L也笑吟吟地摆出了拍照姿势,据说,H在我痛楚地挣扎时,一直轻抚我的胸口。 手术非常顺利,这得益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再有,就是始终持有的安全感,坚定的安全感。自始至终,他们都守候在我的身旁,赋予着我一份勇气和力量,得以忘却手术本身的撕裂和痛苦! 也许,我从未对这座我已经行走了二十余年路程的医院有过真正的关注。不论是每天经过的散发着特异气味的病房,还是高跟鞋匆匆跑过的被叫作“一号楼”前的那条小路。只有在手术后的这些夜晚,才会真正聆听到一种陌生的但绝对才是真正属于医院的声音! 潜入夜色的病房和过道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姿势和气味的人。看护的人,有的自带所谓躺椅的工具,有的直接和病人挤在了已经凹陷的病床上;最可怕的是,在女人的病房里传出了男人的鼾声;防不胜防的是,紧闭的房门会突然被莫名的人影和力量撞开,使你顿时丧失了尊严.... 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憧憬过这座医院的现代化大楼早日建成该多好啊!这不仅是一座堪称一流医院的象征,也是谋千万人之健康生命和尊严的福祉所在! 也有一个时候飘过的是陌生的不似医院的声音! 应该是在日暮的时分,应该是那些终于可以走下病床,走出病房的人们,在亲人的搀扶下,出来舒展四肢的倦怠和呼吸生命的味道时传出的声音。 仔细倾听,你可以从窗边草坪上听到一串串淡淡地欢笑;可以闻到白天燠热下终于拂过来的一丝清风的气息;可以感触到孩童们的一份嬉戏与热闹。你突然会忘记自己是置身于医院病床上的一个人,也断然与自己曾经熟悉又陌生的那条小路上的声音联系不起来。日暮时候的这种声音,好像自家院子里那些一边纳凉一边甩着扑克的人们慵懒的声音,好像住在车库里那些没有更多娱乐的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声音! 原来,我依赖了二十余年的医院也有另一种温情的时刻,不是这个时候,它不会呈现,我也将永远无法体会! 当然,再熟悉不过的是白天病房里的特殊气味和各式声音。隔壁病床的女孩,来自昭通,在我迷迷糊糊中,依稀听到母女俩还在筹措欠费的对话;“一号楼”前那条小路传出的只剩下了担架车匆匆忙忙颠来簸去的声音;更多的是病房过道里同事们奔忙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 手术后的白天,虽然头顶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输液瓶,但时间多半被我用来装载和梳理亲情与友情的问候了。床旁小小的空间几乎已经容纳不下,就连心间的温暖也被这份问候膨胀成一种笼罩,这好像与我当初选择手术的初衷不一样了! 这时候偷偷想,别人筹措的是欠费,我盘算的却是如何偿还人情! 也会偷偷窃笑,自己真是一个小家子气的女人哟! 就像住院的日子,可以重新辨别医院的声音和味道一样;回家的日子,同样可以给自己带来惊喜和改变! 比病床宽敞柔软舒适的大床。凌乱的沙发。落了灰的书。放不下的电脑。墙上那幅菊花的静物写生。 记不清从哪一天开始,它们仅仅变作了让人稍作喘息的一种支撑和装点。 这时候,经过短暂的别离,以及意味着之后我将独自拥有一段与它们为伴的时光,它们鲜活地诠释出了一种生命的状态。 五月的这个夏日,珍贵的雨水也不紧不慢地到来。每天下午,阳光和雨水的味道就这样交替着,轻轻穿过窗幔的风中,从季节深处游弋到我的跟前。墙上的那一簇菊花好似也随着这份飘渺的气韵,显出灵动和富有生命。斜佯在沙发又或是暖洋洋的大床上,一个人,闻着菊花的清净和风雅,在书页的墨香之间,终于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最自然最清逸的呼吸。伴随着这份呼吸,散落的心情和失去弹性的生命也随之复原和律动起来。 这是等待了许久的幸福,这片刻的幸福莫过于正确选择了这个五月的日子,手术,回家,读书,写字,自由地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