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金殿、吴三桂

    春节回昆，正值昆明第二届茶花节，名花有仪，满城霞光。

    山茶花是云南八大名花之一， 唐宋南昭和大理时期，山茶花就成了宫庭园林新宠，至元明时，茶花已在云南中西部广泛种植，佛寺道观、风景名胜，更以茶花作为普遍栽培的观赏植物。丽江玉峰寺，就有一棵明代茶树，虽历经五百余年，树身斑驳，盘根错节，然而每至花季，万朵山茶竟相绽放，尉为壮观。

    早在1983年，茶花就被正式选作昆明的市花。后来，市政府在金殿国家森林公园中，开辟一百五十多亩作为茶花园，汇集各地的优良名茶品种，精心培育，每年冬末春初，这里的茶花傲雪凌霜，竟相怒放。 早年我在园中还看到金花茶——山茶中最为稀有名贵的品种，金黄色的花瓣，不算最美，但是很金贵，听说美国人当年想用一架波音飞机来换一株，虽不足信，但其珍贵是肯定的。

    今年再游茶花园，发现园中茶树已长得很高了，繁花都开在肩膀以上的位置，让人时时仰视。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美丽的花朵，长在那么高的地方，举首望去，灿若云霞，想起郭沫若的诗句：“茶花一树早桃红，百朵彤云啸傲中”，又有“人人都道牡丹好，我道牡丹不如茶”。想想，除了茶花质朴、傲雪凌霜的品性，还有这高洁的姿态吧？

    读杨朔的《茶花赋》，印象最深的就是“春深似海”的场景：“油光碧绿的树叶中间，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那样红艳，每朵花都象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熖。”写来热情洋溢，真是煽情大师啊！

    一碧如洗的天空是纸，翠玉红霞的茶树是笔，自然之手绘制了一幅不能复制的美景！春城之春，轰轰烈烈，浓墨重彩。 

    这么愉快的场景，却让人不得不想起一个令人不愉快的人来：吴三桂。

    想当年，作为平西王的吴三桂，偏踞昆明，横征暴敛，在这鸣凤山上，耗用纯铜250吨，重建了一座金銮宝殿。传说金殿建成后，他下令从百里之外，移来一棵名叫蝶翅的山茶树，无奈美丽的茶花仙子不肯屈从，誓不开花，受尽鞭笞。直到吴三桂全家被凌迟处死，茶花仙子才约来众家姐妹，金殿从此开满了漫山遍野的茶花。

    吴三桂也不是生来就令人不愉快的，当他还在镇守山海关时，也曾雄姿英发，清太宗皇太极屡招不降，站在大帐前，远远看着这个小吴总兵，叹道“真好汉子”时，也不知道历史正在为大明王朝制造一个掘墓人！历史的变迁，有时会将一些关键人物推上风口浪尖，在关键时刻，最能显现这些人的本质。你是你价值取向的总和，你会因之名垂千古，或者是遗臭万年。

    事明背明，为的是家族利益，尚可接受；降闯反闯，为的是红颜美妾，亦不稀奇；归清叛清，为的是患得患失，仍能理解。关键是这哥们儿将三桩糗事都挨个做了一遍，历史真象果真如此，吴三桂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乱臣贼子，一个反复无常的势利小人，一个狭隘自私的人中败类。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人这样出尔反尔是出于被动，如果你从来就有一个鲜明的人生目标，或者只要有做人做事的底线，断不会不顾礼义廉耻，作出这等挥刀自宫的事来。  

    历史的滚滚洪流已将这个人碾得粉碎，从身家性命到名节灵魂。虽然如此，每每想起这类人，总让人不愉快，每次上金殿公园赏茶花，避不开的就是在这同一座山上，一边是高洁无瑕的花中仙，一边是声名狼籍的可怜虫。有些事你不得不思量，自然界的取象比类，就是为了昭示一些简单的道理。

       山茶无欲，素颜深山自成蹊，

       君子有节，留取丹心照汗青。

(本文写于2011年）

金花茶（网络图片）

蝶翅

大玛瑙

金殿园中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