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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之城

2011-8-31 13:25| 发布者: admin| 查看: 905| 评论: 4

摘要: 总有一天,我可以到达、我可以回到、我可以留在我喜欢的地方,一个我可能尚不知道名字的地方――想呆多久就多久——直到自己烦厌,或相互烦厌为止。

   有什么地方,能去散散心情?另外的地方。随便一个地方。
  像在一大片水中费力地捕捞一尾小小的棒头鱼,隐隐约约地,突然,脑海中它冒出来了:南沙!
  哦,十年前到过这里:一个渡口,小河滩上有一些零星、破陋的土屋和竹楼……对,我到过——不,只是经过:可能短短地逗留过几个小时,甚或只是班车加水乘客放水的十几分钟?记不清了。
  鬼使神差地,怎么偏偏打捞出个南沙呢?
  向南,穿过北回归线。南沙在红河之南。
  在建水坡头湿稠的浓雾中,上坡下坡,蜗牛似地穿行了约30公里,渐渐地,雾淡了,雾散了。远远地就看到一条河。
  土红色的,像一条巨蟒。在峡谷底部。那就是红河。
  来到水边,沿着河岸的石土路顺流行驶,很快就看到隐约的一点楼影。
  越来越近。还没到桥头,就发现江对面那些楼影组成了一座银闪闪的高耸的城市。像演西游记似的,在看似难见人烟的荒山峡谷中,突然冒出一片绚丽的海市蜃楼来。
  红河水在桥下哗哗地流淌,我闻到了它的腥味。在年轻时的旅途中,我在这条强悍的河流里泡过。我曾在水边那些灰色的石头上蛇一样地晒太阳,看满坡的芭蕉林摇荡,看鹰在天空中无声地飞。
  过了桥,就是宽阔的大马路。
  这就是南沙?
  很宽、很直的街道。路面洁静,除了下午让人酥软的热带阳光,看不到垃圾、死老鼠和臭水沟。街边的芒果树正在扬花,花粉四溢。树荫下青草如毯,有闪亮的虫子在上面一上一下地飞,像小人国里的纺织娘在穿针引线。处处树荫,我认得出其中有虬劲、苍郁的古榕,也有那些身材还细小的蕃木瓜,像傣家卜哨,亭亭玉立。
  绿荫簇拥着银亮的高厦伸进天空。
  那些零星散布的竹楼呢?那几截烟熏火燎的土墙呢?那些从山上下来、还未过河就醉倒在桥头的哈尼汉子呢?我疑惑、惊异:找不出一点旧迹。难道说这是另一个凑巧也叫做南沙的地方?
    我很快就明白,在最新的云南地图上,它被置放在括号里:元阳(南沙)。元阳县城已从那高高的湿云稠雾中乘电梯似地降落下来,迁栖到这阳光如火的河谷。一个袖珍小城,不脏,不俗气,令人愉快。
  新县城不热闹,街上行人少得可怜。宾馆服务台的哈尼女子告诉我:平时(常住人口)只有两三千人,但是到了街天,人们就会背着山货从山上下来,有的人搭班车,有的人走路,会有8000多人——不过,还是没有老县城多,那儿街天有两万人呢。
  我问:“老城好还是这里好?”
  “嗯……说不清。”姑娘犹豫一会:“老城伙伴多,但现在的县城是新的,不过,新就漂亮。”她的家就在山顶上的老城边。
  人们来来往往,没人想在这里安歇?大街上、吧厅里,除了我们自己,见不到悠闲的外地人。与我十年前只是从这里路过一样,那些省城的车、外地的车呼地从城边大道上穿过,已黄昏了,仍直往山上奔。那些不辞旅途劳顿来这里的人,都要冲足油门,继续爬喘30公里,上那云中山巅去看雾海中那些被称为世界奇观的 “梯田文化”(据说,这里正准备申办世界遗产)——南沙,依然只是他们必经的一个入口。
  元阳的哈尼人下山过桥,上昆明、飞北京,南沙,依然他们是必经的一个渡口。我的朋友哥布,也是从这里上北京开会领奖的。
  但是,现在我既不想上山,也不想从这里出发再寻其他名刹胜景。我从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譬如某某会堂,譬如金碧大道。在二月,在这热风阵阵的幽静的新城里,我觉得心情最好。
  夜宿元阳宾馆,喝了很多酒,居然没醉。在夜风中闲逛,夜风温煦、湿润。我对同伴说,何须住宾馆,一夜都躺在这街头就行了。近处路灯洒下柔和的灯光,高处楼影之上,壁立着黑森森的峡谷山影,两片山影之间是一条星宿婆娑的河流。
  我们就躺着。
  我们也默不作声。只听见几十步远的红河水在哗哗奔流,像安抚灵魂的琴弦。
  这儿不见黑烟冲天的大烟囱,不见写有文物字样的残碑古冢,不见火暴疯狂的交易市场,不见油漆涂抹的大红标语――我又在想,亭亭玉立的南沙,在这深山峡谷中,能生存吗?有靠山吗?会慢慢变脏变丑吗?会很快就凋败吗?
  每一座城市都有烦恼。
  但南沙城,她的声音、气息和光亮,是不是有一种独一无二的东西?不过我相信绝不仅是这林荫中漂亮的现代建筑本身,它们只是让她更清新更夺目而已。我喜欢的城市,应该能够自我更新,却又没有更多的赘生物。
  是的,物换星移,南沙已不是旧梦中的小村。现在,我来到她的身边,扑进她的怀中,我发现心中依然被打动!
  一定是有原因的。
  或许,十年前的我经过这里时突然发现自己纯朴、坚强并且快乐——而现在我想寻得些怀旧的物证?
  或许,蛊惑我的是红河谷热辣辣的阳光,阳光穿过树荫投下的那种无孔不入的静谧——这样的情境更适宜我呼吸与安睡?
  是这样吗?不,好像又并非如此……
  因为我头脑中其实非常清楚,如果当时想起的不是南沙,而是另一个名字,譬如东沙、北沙、西沙,要么是沙南――任何一座城,任何一座另外的城――我也会这样的,我都会执拗、粗鲁地朝她狂奔。
  其实,真正的南沙,或者东沙、北沙、西沙,或者沙南,我明白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幻影。或者说,现在我到达的这个名叫南沙的小城,只是勾起了我心中的一个幻影: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可以到达、我可以回到、我可以留在我喜欢的地方,一个我可能尚不知道名字的地方――想呆多久就多久——直到自己烦厌,或相互烦厌为止。
  噢,南沙,幻影之城。


  2000年6月

本文内容由 张稼文的业余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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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2014-6-29 23:38
铜钱草婆娑的影子,贴在墙上。
引用 2012-9-1 03:44
执拗、粗鲁地朝她狂奔!好呀好呀!就率性地奔吧。奔到心中任何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没有任何累赘。如果那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不是你的风格,那么也让喜悦、开心、快乐、甜蜜、或者说不出的痒痒的幸福或者神秘的感觉全都荡漾满你的心头。
引用 2012-5-19 16:27
好象如此幻影之城里,更能找到真实的自我。
引用 2011-9-1 18:27
好文字!率性的骄阳和奔流的河水边,透出了米酒的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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