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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蛇形纹饰考

2011-10-19 13:00|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9652| 评论: 41|原作者: admin

摘要: 蛇作为自然界里的一种生物,几乎遍见于世界各地。古代居民,由于或多或少地接触到形形色色的蛇,在其各自的艺术和神话中,都涉及到或被夸张或神秘化了的蛇,这一现象很容易被人理解。然而   蛇作为自然界里的一 ...
古代蛇形纹饰考
作者:芮传明 来源:互联网

  蛇作为自然界里的一种生物,几乎遍见于世界各地。古代居民,由于或多或少地接触到形形色色的蛇,在其各自的艺术和神话中,都涉及到或被夸张或神秘化了的蛇,这一现象很容易被人理解。然而,当我们深入一步,将古代世界——例如古代的亚欧大陆——不同地域内出现的蛇形纹饰,以及有关蛇形神只的神话作一比较,便会发现不少雷同之处。诚然,我们不能排除。偶然巧合”的可能性,但是,一旦雷同之处很多、涉及面很广时,仅仅释作“巧合”,就未免缺乏说服力了。本文旨在探讨古代中国的蛇形纹饰及其相关神话,剖析它们与域外诸地同类纹饰的雷同之处,揭示这类现象当是上古时代东西方文化交流的结果之一。

  一、伏羲一女娲与宁吉兹达、凯克洛普斯

  (一)古代中国的蛇身神伏羲、女娲

  伏羲、女娲,乃是中国古代神话中两位十分著名的神灵,其地位和作用,大体上相当于“创始神”。尽管在后世的画像中,二神均呈纯粹的人类状貌,但在早期,他们却都呈现蛇形(或龙形)之体。
  关于伏羲的身份,《周易·系辞传》有这样的描述:“古者包牺(即‘伏羲’之异名——引者)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罔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显然,按此说,人类最早的文明生活(耕田、捕鱼等)由伏羲始创。在他之前的居民,似乎完全处于野蛮状态。
  《白虎通义·号》载云:“三皇者,何谓也?谓伏羲、神农、燧人也;或曰伏羲、神农、祝融也。《礼》曰:‘伏羲、神农、祝融,三皇也。’谓之伏羲者何?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覆前不能覆后;卧之诖诖,起之吁吁;;饥即求食,饱即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韦。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下,治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也。”
  在此,伏羲的形象更为具体、清晰。他不但是“三皇”之一,而且改变了人们此前“茹毛饮血”、“不知其父”的状况,亦即始立礼仪、法制,开创文明生活,是为典型的“文明英雄。。
又,《淮南子·时则训》载云:“东方之极,自竭石山过朝鲜,贯大人之国,东至日出之次,搏木之地,青土树木之野。太皡、句芒之所司者,万二千里。”高诱注云:“太皡,伏羲氏,东方木德之帝也。句芒,木神司主也。”据此,则伏羲并为司木之神,亦即植物神。这一身份应当与其“始创万物”的职能相一致。
  那么,伏羲的状貌又如何呢?《山海经·海内东经》谓-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郭璞注云:。《河图》曰:‘大迹在雷泽,华胥履之,生宓牺。’宓牺即伏羲,是知伏羲或为龙身人头的雷神之子。又,司马贞{史记·补三皇本纪》谓伏羲“蛇身人首,有圣德。。则更直接地指伏羲本身的形貌即是蛇身人首。
  称后之世,便有蛇身之神伏羲指示大禹治水的神话故事。《拾遗记》卷二载云:“禹凿龙关之山,亦谓之龙门。至一空岩,深数十里,幽暗不可复行。禹乃负火而进。有兽如豕,衔夜明之珠,其光如烛。又有青犬,行吠于前。禹计可十里,迷于昼夜,既觉渐明,见向来豕犬变为人形,皆着玄衣。又见一神,蛇身人面。禹因与语。神即示禹八卦之图,列于金版之上。又有八神侍侧。禹曰:‘华胥生圣子,是汝耶?’答曰,‘华胥是九河神女,以生余也。’乃探玉简授禹,长二尺二寸,以合十二时之数,使量度天地。禹即执持此简,以平定水土。蛇身之神,即羲皇也。”
  关于女娲身份的记载,稍晚于伏羲。然而女娲的神通却似乎更为广大,事业更为轰轰烈烈。《淮南子·览冥训》记云:“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袭;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媪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和春阳夏,杀秋约冬,枕方寝绳。阴阳之所壅寒不通者,窍理之逆气戾物、伤民厚积者,绝止之。当此之时,卧倨倨,兴眄眄,一自以为马,一自以为牛,其行颠颠,其视瞑瞑,侗然皆得其和,莫知所由生。浮游不知所求,魍魍不知所往。当此之时,禽兽蝮蛇,无不匿其爪牙,藏其螫毒,无有攫噬之心。考其功烈,上际九天,下契黄垆。名声被后世,光晖重万物。
  在此,女娲补好苍天,扶正大地,消解洪水,驱灭兽害,使人民得以重新安居乐业,则其身份不仅仅是“文明英雄”,而且是安置整个自然界的“创造神”。甚而至于人类本身的存在,也得归功于女娲。《淮南子·说林训》云:“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黄帝、上骈、桑林都是神名。亦即是说,当女蜗在化生万物、创造人类之时,得三位天神之功,分别化生了人类的阴阳、耳目和臂手。
  《风俗通义》则更进一步,明白声称女娲用黄土制作了人:“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为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纽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组人也。”据此,则女娲成为纯粹的造物主了,其地位与西方传说中的“上帝”无异。《说文》谓:“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便清楚地强调了这点。
  至于女娲的形貌,亦与伏羲相仿——蛇身人首。《楚辞·天问》云:“女蜗有体,孰制匠之?。其意当是说:既然女娲创造了万物(是时谅已流行“女娲创造万物”的传说),那么其自身又是谁制造的呢?在此,作者并未描绘女娲的形貌。然而,汉代王逸的注文,则涉及到了女娲的外貌:“传言女娲人头蛇身,一日七十化,其体如此,谁所制匠而图之乎?。
  最初,伏羲与女娲二者之间似无什么关联,但是后来则逐渐被相提并论,乃至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是其形体相似或职能相若而使之然?未便遽然断定,可能两种因素都有。不管怎样,两汉以降,伏羲与女娲几乎“合而为一”了。
  首先,表现在对其状貌的描绘上。王逸之子王延寿(公元二世纪人)在其《鲁灵光殿赋》中称:“伏羲麟身,女娲蛇身”。《玄中记》(相传其作者乃晋代郭璞)则谓“伏羲龙身,女娲蛇躯”。《列子·黄帝》(今本《列子》是魏晋间人的伪作)云:“庖牺氏、女娲氏、神农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
  这是在文字中将伏羲、女娲的“蛇(或龙)身人首”状貌相提并论;汉代的画像则更进一步,将二者绘作同体——或几乎同体——之神。例如,见于山东嘉祥武氏祠汉代画像石刻中的伏羲与女娲,二者自臀部以下完全呈蛇形,并且紧紧地绞合在一起。又,见于四川新津宝子山汉代石棺画像中的伏羲与女娲,也是二者下体均呈蛇形,并作绞合状。
  伏羲与女娲两尾之所以绞合,当与他们从“兄妹”而演变为。夫妻”有关,即“阴阳相合,育生万物。《汉书人表考》引《春秋世谱》云:“华胥生男子为伏羲,女子为女娲。”《风俗通义》则云:“女娲,伏羲之妹,祷神只,置婚姻,合夫妇也。”到了唐宋时代,这对兄妹便成了亚当、夏娃式的创造人类的夫妻。《独异志》卷下载云:“昔宇宙初开之时,只有女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下,而未有人民。议以为夫妻,又自羞耻。兄与妹上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于是,伏羲与女娲不但形貌相同,而且职能也完全一致了。
  以蛇身作为形貌特征的伏羲与女娲,在西方(相对于中国而言的“西方”)是否有其对应者?回答应该是肯定的。

  (二)苏美尔的宁吉兹达、希腊的凯克洛普斯

  公元前数千年期间,生活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人、阿卡德人、巴比伦人等民族都信仰蛇神,并在各种艺术品中频繁地使用蛇形纹饰。一个典型的例子表现在丰育神宁吉兹达(Ningiszida,有人认为,此名之义可能是“忠贞树木之主”)的形象上。蛇即是他的象征符号。
  乌尔第三王朝时期(约公元前2060—1950年),乃是苏美尔的文艺复兴时期。此时,在位的拉格什(苏美尔古城,位于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之间,今伊拉克境内,其遗址约在北纬3l。30’,东径46。09’)统治者古迪亚(Gudea,约公元前2000年)在向宁吉兹达举行祭礼时,曾使用一只高脚杯。酒杯上有精美的镂刻图案,画面的中央乃是两条缠绞在一起正作交尾状的蛇。其含义显然是象征生殖与繁育。而这正是丰育神(Fertility—god)的特征。丰育神的这种形象在早期王朝时期(公元前2850—2360年,亦称苏美尔早期王朝或古典时期)业已经常见到。
  宁吉兹达这一两蛇绞尾的形象,与汉代画像中伏羲一女娲的蛇身绞尾形象,简直毫无二致。尽管在这只酒杯上,宁吉兹达之头部亦呈蛇形,但是在阿卡德王朝时期的圆筒形印章上,却往往见到丰育神宁吉兹达作蛇身人首状,则中国的伏羲一女娲与美索不达米亚的宁吉兹达,在状貌方面甚为相似。
  另一方面,就他们所扮演的角色而言,也颇有雷同之处。例如,伏羲、女娲——尤其是当伏羲与女娲相提并论时——的主要特色是创造了人类。女娲“抟黄土为人”以及关于伏羲、女娲兄妹结为夫妻的传说,都展示了他们。孕育万物。的特殊功能;而伏羲;女娲之蛇身交尾的画像所暗示的最重要含义,也是二者。生育、繁殖”的职能。因此,就这点而言,伏羲—女娲实际上就是古代中国的“丰育神”。
  又一类似之处是,宁吉兹达作为丰育神,与植物的生长关系密切。因此在有些画像中,他的前面便饰有树木之类的植物,或者手中执有树枝和其他植物。这类画面亦常见于两河流域古代的圆筒形印章上。无独有偶,伏羲乃是“东方木德之帝。(见上文所引《淮南子·时则训》及高诱注),亦即是说,其主要职责之一是管理树木、植物;而见于河南南阳汉代画像石刻中的蛇身女锅,则在手中也执一株植物(或以为此乃“芝草”)。由此益见伏羲一女娲酷肖于宁吉兹达。
  同样酷肖于伏羲一女蜗的另一位西方神只,则是希腊神话传说中稚典的第一位国王凯克洛普斯(Kekrops)。
  凯克洛普斯不像著名的宙斯那样是位天神,而是一个地面的守护神。有时,凯克洛普斯被说成是大地女神该亚的儿子(在某些传说中,该亚乃是大神宙斯的妻子);有时,他又被说成是该亚之子厄瑞克透斯的儿子。其出身比较“高贵”,与伏羲相仿(伏羲为“九河神女。或雷神之子),自不待言。
  而二者更为相像的地方,在于他们的状貌。凯克洛普斯的典型相貌,乃是半人半蛇,即,头颅与上半身完全似人,通常作魁梧的男子状,下半身则呈蛇形,没有脚。他之以蛇为相貌特征,其实已经反映在名字上:“凯克洛普斯(Kekrosp)”即是从“有尾者(Kerkops)”一词衍生而来。凯克洛普斯乃是雅典十二城的奠基者,亦即雅典地区的第一代国王,因此,作为其后裔的后世雅典国王“都被视作某种意义上的蛇”,由此益见蛇与凯克洛普斯状貌的密切关系。有一尊公元前五世纪前期的凯克洛普斯赤陶像,其下体呈圈盘的蛇身状,左手则持一橄榄枝,而橄榄枝即是丰育的象征。这一基本结构,与上文所说河南南阳汉代画像石刻中执“芝草”的女娲十分相像。
  除了状貌,在各自的身份和职能方面,凯克洛普斯也与伏羲一女娲相若。在希腊神话传说中,凯克洛普斯乃是一位“文明英雄”:他建造城市,让人民安居乐业,并为他们制定了法律条文、风俗习惯以及礼仪规范。他因这一切功绩而被尊为“王”。而关于伏羲一女娲,我们在上文业已指出,正是由于改变了人民“茹毛饮血”、没有“三纲六纪”,以及“但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状况,才在“三皇”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亚里斯多德的一个门徒克利库斯说道:“在雅典人中间,⋯⋯凯克洛普斯是最早规定一夫一妻的人。在此之前,两性的交合是任意的,人们实行群婚。因此,如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凯克洛普斯被称作‘建双者’。⋯⋯因为在他以前,人们不知道谁是他们的父亲——可能成为其父亲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与伏羲、女娲“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以及“置婚姻,合夫妇”的功业简直一模一样。
  至此,我们是否有理由推测,中国的伏羲一女娲与美索不达米亚的丰育神宁吉兹达以及雅典地区的奠基国王凯克洛普斯之间,存在着某种单向或双向的借鉴关系?伏羲、女娲之蛇身(尤其是他们相互绞合之蛇身)的盛行,似在汉代以降;他们之“丰育神”特性的具体化,似也在先秦时期之后。至于宁吉兹达与凯克洛普斯相比,前者产生的时间似也早得多。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在地理位置上处于中间的宁吉兹达蛇形纹饰,曾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向其东方(中国方面)和西方(希腊方面)传播过,从而或多或少地影响了这些地区的蛇形纹饰?看来,我们无法排除这一可能性。

  二.相柳一雄虺与许德拉

  (一)中国的九头恶蛇相柳、雄虺

  《山海经·海外北经》载云:“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东。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又,《山海经·大荒北经》载云:“共公之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呜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显然,这里的。相柳”、“相繇”实际上即是同一神物(郭璞注“相繇”云:“相柳也,语声转耳。”),都是共工之臣。其结局也一样——均被大禹所杀。
  共工乃是古代的天神,曾与颛顼争为帝。《淮南子·天文训》云:“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又,同书《兵略训》云:“共工为水害,故颛顼诛之”。可知共工属于水神一类。此外,共工也为蛇身。《史记·五帝本纪》“正义。引《神异经》云:“西北荒有人焉,人面朱鬓,蛇身,人手、足,而食五谷,禽兽顽愚,名曰共工。”相柳既为共工之臣,并且又有“所抵,厥为泽溪”的神通,则亦属水神无疑。相柳的状貌通常被描绘成整个身躯完全呈蛇状,只是在头颅部位并列三排人头,每排三层,共为;九颗人头。
  除了《山海经》所言的相柳、相繇之外,关于九首怪蛇的传说,尚见于《楚辞》。《楚辞·天问》云:“雄虺九首,倏忽焉在?。王逸注云:“虺,蛇别名也。;倏忽,电光也。言雄虺一身九头,速及电光,皆何所在乎?”又《楚辞·招魂》云:“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王逸注云:“首,头也。倏忽,疾急貌也。言复有雄虺一身九头,往来奄忽,常喜吞人魂魄以益其心,贼害之甚也。”郝懿行曾谓这里的雄虺可能即是《山海经》中的相柳(见郝氏著《山海经笺疏》)。
  就目前所见的文字资料而言,恐怕难以完全确认郝氏之说。但是,就二书描述来看,相柳与雄虺除了形貌方面的相似之外(均为九首之蛇),它们所扮演的角色也有着共同之处:前者造成水害,后者吞人魂魄,显然都是为害人间的凶恶怪物。所以,关于相柳与雄虺的传说,可能具有共同的来源。

  (二)希腊与美索不达米亚的许德拉

  在希腊神话中,象征恶势力的一方中有个著名的怪物,名叫堤丰(Typhon),他长有一百个蛇头,每个蛇头都能喷出火来。堤丰曾与宙斯争夺宇宙的统治权,并且一度战胜宙斯,将他的脚筋和手筋也抽了出来。另外,还有一名半人半蛇的女怪,———上半身为女人,下半身为蛇——名叫厄喀德那(Echidna)。这两名以蛇为特征的精怪结合后,又生下了不少著名的怪物,例如,把守冥国出口的三头恶狗刻耳柏洛斯,刀箭不入的凶猛怪兽涅默亚狮子,长有狮子头、山羊头和巨蟒头的怪物喀迈拉,长有狮子躯体、女人头面的有翼怪物斯芬克斯等,而多头水蛇许德拉(Hydra)亦是其中之一。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最终都被宙斯之子、希腊最负盛名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所杀死或征服,成为赫拉克勒斯“十二功绩”中的反面角色。
  许德拉的命运亦然如此。不过,我们在此强调的,并非许德拉的最终命运,而是它的外貌特征和品性方面的某些特色。
  后世之人在解释-许德拉”(Hydra)时,有时称为七头怪蛇.有时称为九头怪蛇,但是,这并不影响许德拉的基本特色:因为又有种说法声称它有一百个头,被砍之处会长出新头来,遂又称-多头蛇。,所以,“七”、“九”、“百”当非确指,只是意谓-多。而已。相应地,中国的相柳、雄虺所谓之。九首”,恐怕也是这种意思。不管怎样,相铆一雄虺和许德拉均为多头之蛇,则是没有疑问的。这是它们在外貌方面的类似之处。
  此外,许德拉和相柳更有一个共同的特色,那即是与“水”的密切关系。上文业已提及,相柳乃是水神共工之臣,听抵之处,“厥为泽溪;”,“所呜所尼,即为源泽”,其地多水,不可居”。十分明显,这是条惯于兴风作浪的水蛇。而古希腊传说中的许德拉也恰恰是条名符其实的水蛇。首先,希腊文前缀hydro—义为“水”,它便是“许德拉(hydra)”的词根。所以,许德拉也被称为“多头水蛇”;或者,因为它生长在勒耳那水泽,故又称作“勒耳那水蛇(Lernaean Hydra)”。
  许德拉与相柳,不但“身份”与居地相同,其行为也十分相像。相柳正是因为协助共工,制造洪灾,为害民间,才被大禹所杀。许德拉则也因毁坏庄稼,吞噬牲畜,伤害人民而最终被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斩杀:赫拉克勒斯打死了帮助许德拉的巨蟹,在伊俄拉俄斯(赫拉克勒斯的侄子)的协助下,用燃烧的树枝烧灼重新长出来的蛇头,使之不能再长大(因为据说许德拉的头砍掉之后会再度长出),终于杀死了它。至于许德拉伤害人类的行为,则与中国神话中雄虺吞吃人类的罪恶相仿佛。
许德拉的血液是有毒的,因为赫拉克勒斯杀死许德拉后,用它的血液浸润了自己所有的箭,而这种箭所造成的创伤是无法治愈的。有意思的是,相柳的血液也有毒:大禹杀死它后,被相柳之血浸渍的地方都不能种植庄稼。东、西方两种多头怪蛇的相似程度令人惊讶。
  “许德拉”不仅见于古代希腊,也见于古代的两河流域,并且其时代远早于前者。特尔阿斯马尔遗址(TellAsmar,位于今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东北约53公里外,其中多为公元前三千纪的苏美尔人的遗物)的一枚印章上,表现了许德拉毁灭的场景。此印章属于早期王朝(公元前2850—2360年)时代。
  另一枚印章(见于祀奉植物神的一座神庙中)更清楚地表达了上述许德拉神话的内容。图中的蛇共有七个头,下部的四个头业已无力地下垂,显然旨在表示被前方手执武器的神灵所砍杀;蛇身上部的三个头则依旧气势汹汹,作攻击对手之状。在希腊神话中,赫拉克勒斯最终是借助于火而杀死许德拉的,而这一内容也清楚地表现在这枚印章上:七头蛇的背部升起的六条曲线,形象地描绘了腾起的烈焰。这种纹饰及神话内容的雷同性导致学者们认为,希腊之赫拉克勒斯与许德拉的故事,系从美索不达米亚传入。其传播路线当是经叙利亚北部和安纳托利亚,再入希腊,时间或在公元前三干纪早期。
  如果说,美索不达米亚与其西方的希腊有可能在纪元前三千纪交流它们的艺术和信仰,那么,也不无可能在纪元前的某个时期,美索不达米亚与其东方的——例如中国的——民族交流其艺术和信仰。亦即是说,鉴于古代中国有关多头怪蛇相柳或雄虺的纹饰与传说,与希腊或美索不达米亚的许德拉颇多类似之处,所以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其间存在早期交流的可能性。

  三、珥蛇诸神与戈尔工女妖

  先秦古籍《山海经》并不是纯粹出于主观臆造的荒诞之书,而是在相当程度上曲折地反映了异域的地理、民俗和艺术。对于这一点,现代学者基本已获共识,毋需赘述。《山海经》所描绘的诸神形象,均颇有特色,而其特色之一,则是所谓的“珥蛇”。全书中的“珥蛇”者,多达十个以上,其中有些并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甚为著名的神只,如夸父便是。我认为,“珥蛇”纹饰亦可探其源流至域外,或者,它本身即是域外类似的纹饰的源流。
  《山海经》中主要的“珥蛇”神有:蓐收(《海夕卜西经》:“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夸父(《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载天。有。A珥两黄蛇,把两黄蛇,名曰夸父。”)、奢比尸(《大荒东经》:“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雨师妾(《海外东经》:“雨师妾在其北,其为人黑,两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禺强(《大荒北经》:“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禺强。)
  等等。这些神灵全都“珥蛇”,有的还“操蛇”或“践蛇”,简直浑身上下都是蛇了,他们与蛇的关系密切,可见一斑。
  那么,“珥蛇”究竟是什么意思?按之本义,“珥。是“饰耳的珠玉”(师古注《汉书·东方朔传》“主乃下殿,去簪珥”之语云:“珥,珠玉饰耳者也,音饵。”),后来则引申为“以首饰穿过耳垂作为装饰”之意。但是,从迄今所见后世描绘的“珥蛇。诸神画像来看,却颇难遽然断定。因为有的画得宛如两蛇贯穿耳朵一般,例如屏翳、奢比尸;有的则画得仿佛耳后头发中的饰物,如蓐收;更有的不仅将蛇画在耳后,并以蛇尾饰于头顶,酷肖于通常的头饰,如夸父、不廷胡余、禺强、弃兹等。
  依我之见,画成以蛇贯穿耳朵,显然错误。画师当是误解了郭璞的注文“珥,以蛇贯耳也,音钓饵之饵”。因为这一“贯耳”,应释作“贯穿耳垂(而为饰)”之略。若作此解,庶近原义。此外,“珥”字除了“贯耳”之义,尚有其他意思。首先,义为“插(⋯⋯以为装饰)”。汉代侍中、常侍等官的冠上皆插貂尾,称为“珥貂”。《文选》左思《咏史》:“金张籍旧业,七叶珥汉貂。”李善注云:“珥,插也。董巴《舆服志》曰:‘侍中、常侍冠武弁貂尾为饰。’”其次,“珥”与“戴”通。《文选》曹植《求通亲亲表》:“安宅京室,执鞭珥笔。”李善注云:“珥笔,戴笔也。”亦即是指史官入朝,插笔于冠侧,以便记录一事。而“戴”字则又有“载物于顶”之义。
  有鉴于此,如果将“珥蛇。理解为将蛇装饰于耳上或耳旁,则更符合情理;即使理解为将蛇饰于头上,也未尝不可。易言之,蛇对于上述“珥蛇”诸神而言,当有头饰的意味。
  饶有意思的是,我们在古代的西方世界,也可以见到以蛇为头饰的类似神怪。
  在希腊神话中,人类始祖该亚与海的化身蓬托斯结合,生下怒海的统治者福耳库斯,福耳库斯又与同胞姊妹刻托结合,生下女妖戈尔工三姊妹。戈尔工女妖们的居地和“世袭职业。,均与大海结有很深的渊源:其祖父之名“蓬托斯(Pontus)”原义即是“海”或“海水”,事实上也确是大海的化身。戈尔工们的父亲福耳库斯乃是所有海神的首领;其名“福耳库斯”即义为“大海中的最年长者”,他亦称“白胡子海老人”。戈尔工之母名为“刻托”,则义为“海怪”。
  称为“戈尔工”的女妖三姊妹本身,也多与大海有关:一名斯忒诺(Steno),义为“强有力的”;二名欧律阿勒(Euryale),是为一种水生的百合花名;第三个名叫美杜莎(Medusa),其原义为“水母”,又有“女皇”之意。在三者之中,以美杜莎与大海的关系最深,因为她曾与宙斯之弟、著名的海神波赛东结婚,生下了许多怪物。
  显然,戈尔工姊妹们的“职业特色”与古代中国的珥蛇诸神极为相似。夸父的“曾祖”乃共工,共工即是水神。雨师妾(即屏翳)本身便是雨神,当然与水关系密切。然而,最为相像的是禺猫、不廷胡余、弃兹及禺强,他们分别为东海、南海、西海和北海的海神与风神。
  再就戈尔工们的状貌特征而言,则据说她们长着金色的翅膀,嘴中露出犹如公猪般的獠牙,尤其令人恐怖的(实际上也是其最大特色之一)是其头上及身上都缠满了蛇。人们相信,一旦见到这种可怖的脸庞,便会立即停止呼吸,变成石头。有时候,戈尔工的相貌也被说成与复仇女神厄里尼厄斯十分相像,而后者则通常呈丑陋的老太婆状,满头蛇发,手执长鞭或火把。由此可知,丑陋及蛇发乃是戈尔工的主要外貌特色。
  在古代希腊或罗马的艺术作品中,更为著名的是三姊妹中的美杜莎。其头像通常为长舌前伸,獠牙外露,蛇发覆头。这类图像常饰于建筑物入口处的屏壁上,旨在辟邪化险。类似的戈尔工或美杜莎式驱邪符纹饰,也见于南俄草原上塞西安游牧人的居住区,并至少在纪元之前即已存在。南俄的黑海北岸曾有大片希腊殖民地,故那里的文化颇受希腊的影响。早在公元前六世纪时,该地的塞西安艺术中,便相当程度地体现了希腊风格。
  游牧的塞西安人的活动范围十分广泛,足迹几乎遍布整个中央亚欧地区。因此,所谓的“塞西安艺术”也就遍布于各地。例如,在塞西安人频繁活动的阿尔泰山地区,也曾见到类似的戈尔工头像。实际上,从公元前一只塞西安金盘的图饰上,可以清楚在看出,“美杜莎”(当时的塞西安人是否称之为“美杜莎”或“戈尔工”,不得而知;今姑且借用此名)具有正常人的头发,所谓的“蛇发”,分明只是一种头饰。更有意思的是,美杜莎的两耳旁也有蛇身露出。这岂非名符其实的“珥蛇”吗?
  由于塞西安人在东方的主要据地之一阿尔泰山地区与中国的西北地区相距很近,而中国在古代经西北而交通“西域”的活动也甚频繁,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测,《山海经》中的“珥蛇”诸神,不无可能混有西方文化的成分。
  综上所述,古代中国的诸种蛇形纹饰,无论就其形貌而言,还是就其神话含义而言,均与古代世界其它地区(如中亚、西亚、小亚)的同类纹饰有着相当程度的类似之处。而这种较大范围的雷同,唯有以“诸地区间早期曾有直接或间接的文化交流”予以解释,才更合乎情理。因此我们认为,早在公元前一千纪、二干纪,乃至更早的时期,中原地区已与遥远的域外进行着广泛的文化交流。这一时间,远早于历来许多学者所认可的中外交通时间的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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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付晓海 2011-10-21 11:18
曾有一种说法,龙文化起源于蛇文化,蛇文化起源于蛙文化,蛙在蝌蚪时有蛇形,而蛙的崇拜是因为水陆两栖,于古人对洪灾的恐惧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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