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梦枕边书

　　一般讲，倒下便睡是人生莫大的幸福，而睡觉前看电视或者读书实是睡眠障碍者的病。无奈，我就是有病的那一种，自己并不是要在夜半三更苦读毛选或者业务书的那种饱学之士。五柳先生说“好读书不求甚解”；老百姓说“无聊才读书”，这种读书方式大概才是大宗的道理。

　　所谓“读书明志”无非是老人写给小孩的临别赠言。人死了，总得留点什么给世上，于是，除了写上面这句话，还要写“淡泊明志”。孰不知，这两句话完全是聪明的悖论，读书明志，要叫人学而优则仕，读了大学要读博，不当学者就当官——这句话无疑是那些读书成功者言；相反，失意者只能望洋兴叹，用淡泊阿Q自己了。这种大道理小道理我们见得多了，践行者也未必能人人终其一而得其果也。于是，对这些名言警句，很不以为然，故执一己之见，学五柳做俗人而已。

　　枕边常年放着的是上下两册《太平广记》。睡时读，醒来又读，读了又睡。太平，无非是太平盛事记录下来的东西，上迄两汉，下逮五代，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古代小说总集，涉及神、妖、鬼、狐、道、博物、动物等奇闻怪事。尤其是古代坊间的类似当今“树冒烟”一类的糗事也多有罗列。好玩的是读得到王羲之在一老太的扇子上写字，老太怅惋，但一拿到街头上便换得大把银子回来；读得到船夫载一拉牛老人渡江，牛在船上拉屎，船夫怒骂，老人牵牛乘风而去，船夫见船上的牛屎全变成了金子。当然，也有习见的类似桃花源记、田螺姑娘、鬼狐等等，不一而足。每篇文章皆很短小，读来全不费功夫，且不讲大道理，更多的亦不作评说，读起来甚感轻松。举一《隋侯》故事：

　　“隋侯行，见大蛇被伤而治之。后衔珠以报，其珠径寸，纯白，夜有光明，如月之照。一名隋侯珠，一名明月珠。”

　　四十个字讲了一个故事，真可谓言简意赅。

　　中国古代一贯倡导“文以载道”，仿佛一读书就必须心念要圣贤，要正襟危坐。实则不然，都如此的话，一街的博士后，我等哪里找饭吃？读点闲书、读点杂书，不求甚解，只求读了、晓得了、睡了、醒了、忘了，亦不快哉！

    《太平广记》乃遑遑巨著，不愁哪天读完，也不愁要老师打分、领导考评，伴我入眠，催我入睡，无须安眠药、催眠曲，实在是治我病的良药是也。

    我还长年订了《书城》和《万象》，在枕边读点史上的别裁，外国的掌故，让自己的“小资”装点睡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