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立于那些芸芸草、石之中的,是一棵杉树,在它绿塔状的造型之上,是流云或鹰,以及锯齿形的闪电——像一束花,只要闪烁,便迟早会熄灭。 而杉树是异常和平的,有一种近乎庄严的静穆,或者说是冷寞。无论那狂躁的风多么猛烈,亦无法煽动起杉树激亢的涛声;无论那柔媚的秋光多么诱人,也不可能使它在融融金黄中沉醉。 那暗暗的绿,是生命的盔甲。 我仍清晰的记得:那树皮其实是有趣的素描,隐隐的,可以用来譬喻某种历程或某夜的漫漶无端的呓语。还有,那纷披如针的叶子,在寥旷中有一种哲学的威力。 杉树的冠顶,总令我顿生悸慕,那是某种宗教的峰尖吧!我说不清。但这必定是与乡土、自然相连系在一起的某种神秘而坚强的教仪。 杉树本身就是自足而坚强的。在风霜雨雪中,在雷霆电光之下,它创造了一个塔状的空间来表现斗争、表达生命,并以此来证明自己所追逐的完美。 我见过一套杉木家具,每至宁夜,总有那香味隐隐袭来,是一种死不瞑目的努力吧:它的存在,它的独立。 杉树,古老乡土上的这塔状的哲学,一如既往地庄严又倨傲地生存着。它那柔和地缠结的阴影,眉睫,一直一直,令我惦念并且不安。 杉树是永恒的。 1989年或1990年3月,小菜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