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科学体验对想象力的颠覆

       天文，天的文化？多玄机，多神秘。

　　一个北京来的男孩，目空一切的霸气，见过世面的自信。

　　边陲小城的夜晚，出奇的亮，出奇的空旷，星星布满了没有高楼遮蔽的天空。

　　一次突如其来的天文事件，这个不起眼的小城，汇聚了许许多多南腔北调的人。各种各样的仪器，像机关枪又像大炮，毫无羞愧的指向寂静的夜空。一个12岁的女孩，由于学校的举荐，也是这次事件的参与者。一双黑亮得要滴油的瞳仁里，闪动着一丝惊悸、一些怯意。天空，可以这样被窥视？

　　小城的人敬畏天，那是一个神秘、圣洁的领地；小城的人安闲的过日子，从不去想要搞懂天空的事情。千百年来，天空，就这样存在着；它高不可攀，寄托着他们无限的希翼，这就足够了。女孩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宇宙、银河之间复杂深奥的关系，她成了那次事件在场的旁观者，她不想用那些“武器”去触摸天空，她也不太敢正视那个北京男孩像星星一样亮的眼睛。

　　女孩和天空的联系，是在自家院子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下，目不转睛地看月亮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看云朵一片一片飘过来，上帝之手在随意的摆布它们，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图形……在父母一次次被抓去批斗，家一次次被抄的那些日子，女孩像只受惊吓的小兔支愣着惊恐的耳朵。很多少个夜晚，只要一有响动，请来照看她和姐姐的左奶奶就把她护在腋窝里，告诉她：“是天上的仙女在院子里的树上跳舞，不要怕”。就在对天空美丽飘渺的想象中，一颗伤痛的心才渐渐入眠。

　　左奶奶还告诉女孩，她最爱最想、一放学回来就带着她玩的哥哥，被一颗流弹带离人世后，也就住在天上的屋子里。天空，对女孩的意义不言而喻，她把许多不可名状的心事，在夜里，悄悄说给天空来听。

　　时光如山鹰般急速地飞逝，翅翼拍打之间，留下些许过往的痕迹。三十年后，一场因科幻电影《世界大战》引发的天文讨论，在南方一个城市举办，前缀加上30的12岁女孩又参与了这次活动。时间和地点早已置换，她对天空敬畏依然。在庸常琐碎的生活场景里，她依旧喜欢站在离天空很远的地面上，偶尔抬头看一下天空，云朵并没有改变，那改变的是些什么呢？

　　那个渐黑渐冷的夜晚，在那座以中国古代图腾“凤凰”命名的山上，大片的云层遮盖了天空，像边陲小城那样璀灿透明的天空是看不到了，她有些遗憾。一个头发蓬乱、衣着朴素的老教授，用直白的语言解读着天空，一次实证主义的思维方式颠覆着她以往的想象力。

　　“全国通用的北京时间，并不是北京真正的当地时间。一年365天，不仅每天时间的长短不一样，各地的时间长短又不一样，并不是固定的24小时。所谓的北京时间是不可测量的，是为了统一而人为规定的”——女孩想：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叫北京时间呢？为何不叫西安时间？四川时间……脑海里忽然闪过北京男孩模糊的面孔。真正的北京霸气，硬是无处不在。

　　“月亮在所有的星球中，是绝无仅有的丑陋。月亮的庐山真面目可以用荒凉、漆黑、巨大的坑、麻子的脸来形容。美丽的嫦娥，冰清玉洁的玉兔、多情的吴刚，飘香的桂花酒，根本没有。教授声嘶力竭的叫着：那是传说、那是幻想，科学呼唤理性思维，科学重的是证据”——女孩想：教授说的没错，真的没错，那是用冷冰冰的仪器看到的月球，那是科学家眼中的月球。其实只要愿意，完全可以有自己想要的那个月亮，为什么不呢？

　　“金星是个可怕的地狱，木星像个呼啸的大旋风……这些星球都是气体状的，不是人们以往认为的固体形态。宇宙间有1000亿到2000亿个银河系，像地球这样具有丰富外表和内涵的星球不会再有第二个，外星人是绝对不会有的”——女孩想：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火星上不是曾有过大量的水吗？很多美丽的传说和幻想不正来源于此？孤独的地球人对外星人执着的探寻，到底有没有意义？

　　“我们对6500多年前，地球经历的那场灾难应感到庆幸。那是一个直径约有西山睡美人般大小的星球撞击了地球，大量飞扬的尘雾，火山爆发的岩桨遮天蔽日，阳光无法透出去，没有了光合作用，植物枯竭，一系列生物链断裂，最终导致恐龙遭遇灭顶之灾。如果不是这样，今天站在这里和大家说话的就不是我，恐怕会是一只年老的恐龙”——女孩想：人类诞生的契机，远没有亚当、夏娃那样的诗意，更不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是偶然又偶然的奇遇，人类有什么权力傲视一切呢？

　　“人类的好奇心从未有过停歇，一切都想知晓，但常常事与愿违。比如现在最喜欢用的一个很洋派的词“UFO”，许多人只知它代表飞谍，代表一种高深的学术意义，其实，这个词的意思恰恰是“不知道”——女孩想：这没关系，科学有时会和人开玩笑，而人类更是喜欢自己和自己开玩笑。

　　教授铿锵有力的天文理论，解构着前缀加上30的12岁女孩对天空的想像力。

　　颠覆，带来的是一种快感？抑或是一种失落？真的说不清楚。也许，又过一个30年后，一位72岁的老年妇女，某天走在街上时，看到几个小小孩在来回地踢一个果核，不能确定是杏仁核，但见果核在地上来回的奔波，一副完全不能自已左右的样子，暗合着生活的某种韵律。于是老年妇女会写下“我老了\  像一枚风吹日晒的杏仁核\  从里到外充满了皱折的痕迹\  时光如流水一般既定地向前流去\  那不是我的方向\  那是水流的方向\  我的方向是倒流的\  我活在回忆里……”云云。

　　写于200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