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远的昆明腔”（滇声趣谈之四）

     上回说到滇南口音，大约都以建水腔做了母音，于是外地人听来，仿佛滇南一带的口音都一样，其实不然，建水、石屏已然不同，到了个旧、蒙自、开远等地，又可以说是一地一腔了也。

     先说个旧腔，个旧乃中国锡都，城市不大，东面阴山遮太阳，西边阳山挂月亮，中间一座金湖，南北形如马槽，城市面积九平方公里，与澳门一般大小。不过个旧因开发较早，外来文化与工业文明相交融，也影响到人们的说话方式，形成所谓“个旧腔”。个旧腔的一个明显特点就是发音相对建水腔而言，来得更“准确”些，例如建水人说“建水”这个词的时候，“建”字之音，往往发如“近”，类乎“近水”，而个旧人却非常准确地发出“建水”之音；再如建水人说“凉卷粉”之“卷”字，其音必发成“紧”，类乎“凉紧粉”，而个旧人则必不如此说，但石屏人如果还是说“凉卷粉”这三个字，则其中之“卷”字，必嘬口而出，类乎普通话之卷舌音，而个旧人由又必不如此，由此观之，有人以为个旧方音“有城市味道”，窃以为然。

     锡工业文明由来已久，个旧乃是一座移民之城，据称，便是在刚解放之初，除了西藏外，小小的个旧城里，竟然三十省的人都有，移民对方音的影响，自是不可小觑。但基本来说，矿工中的大多数，又基本来自建水、通海等地，当年谓之“走厂”，因此，个旧方音还是未能脱离建水腔，但较之味道浓烈的建水腔，个旧方音听上去“清爽”得多了。

     同样是工商重镇的开远市，其方音又有不同。开远大约因为是交通枢纽的关系，滇越铁路在此设大站，因此距离昆明似乎较近，开远人中，又因工业建设、铁路系统的关系，昆明人较多，因此开远人的方音里面，很奇怪地呈现一种昆明腔与个旧腔的混杂音，尤其是开远那些时髦青年，例如以前的开远汽车总站、解放军化肥厂、滇南电业局等大单位里的年轻人，似乎都以说建水腔个旧话为耻，于是一个个学着说昆明腔，又丢不掉自身的个旧建水母音，于是说起话来令人莞尔，听起来绝对的怪，仿佛农家子弟初穿西装，里子还是一身的红土。

     倒是蒙自人不装洋，从来不改他们那口蒙自腔。蒙自腔较之建水、个旧、石屏腔来，自有一种独特味道，其母音还是建水腔，但多少变了味道，例如他们说“上学去”，这个“去”字，读如“扩”，“去哪里”，则变成“扩哪尼”，蒙自碧色寨，蒙自人读如“碧说寨”，诸如此类。

     红河州州府搬迁至蒙自以后，蒙自人颇有些自豪起来，于是在当地网站上，个旧人与蒙自人不断展开地域贴的骂战，读来令人喷饭，例如个旧人就嘲笑蒙自人的口音乃是“老哇腔”，所谓“老哇”，乃是老鸦之方音，于是蒙自人成了“蒙自老鸦”，而蒙自人则反唇相讥个旧人是“阴阳人”，所谓阴阳，乃指个旧被阴山阳山夹峙，于是乎“阴阳人”也。——方音也可以成为地域歧视的话题，由此可见一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