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谁的身影,拨动了你青春的心弦? 双虹桥上看夕阳,白龙潭中共嬉戏。 缠绵的情人树下,有同样缠绵的拥抱。 田野里,密林中,火把节上,泼水节的水花中,是我们热情嘹亮的歌声。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我终究还是丢失了你。 三十年过去,在生命的尽头,让我再看你一眼。 羽君,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我们约定的榕树林。
三十年过去 让我再看你一眼 旁边是巍巍高黎贡山,桥下是奔流的怒江,江两岸是层层梯田,不远处是富饶美丽的潞江坝。萧华打开车窗,风像狂奔的野马,呼地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过了这“云南跨江第一桥”潞江大桥,就到潞江坝了。这里畅快的风,萧育也吹过,那是他自由奔放的青春。 萧育已经病入膏肓,他对萧华说,你替我去看一次潞江坝和高黎贡山吧,把我以前和羽君常去的地方,都拍来给我看看。于是,萧华从上海来到了这里。 萧华临走前,萧育给了他一个厚厚的日记本,里面有他整个的故事。萧华才明白,萧育一生的情感,都和一个名叫羽君的女子有关。 过了潞江大桥,萧华一拐弯,下了高速,朝下面的潞江坝开去。一边是潞江,一边是葱郁的山,萧华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热浪逐渐袭来,在冬天里感受这样的热浪,是多么美妙的事情。随着汽车的行驶,静谧的村庄里,逐渐传出狗吠,到目的地了。
恰同学少年 携手同游高黎贡 百花岭上,百花开。萧育和羽君,就是在百花岭认识的。夏日的清晨,他来到百花岭,看见她,从百花深处抬头,拿着采摘的野花,笑容和朝阳一样灿烂。 那是1970年,她和他都是刚到这里的知青,都迷上了神秘的高黎贡山。 高黎贡山是地球上现如今唯一保存有大片由湿润热带森林到温带森林过渡的地区,是全球和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最关键地区之一。 羽君对生物有着极高的兴趣。因此萧育和羽君经常同上高黎贡,像两个学生,在原始森林里冒险。 从百花岭往下,穿过一片原始森林,要大概一个小时,才能到阴阳谷。河心一块巨石,一边出的是凉水,一边出的,却是温泉,阴阳谷的名字,便来于此。萧育留下的日记里说,他和羽君多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迷了路。 高黎贡山上的温泉都充满神秘色彩,除了一边冷一边热的阴阳谷,还有会变色的摆老塘温泉,它随着天气、时间的不同分别呈现着透明、浅白、乳白、粉红、天蓝、墨绿、黑色等色彩变化。这七彩的温泉水,是自然的颜色,也是爱情的颜色。 山上有水,除了能造就温泉,自然还会有瀑布,高黎贡山的瀑布,除了去到阴阳谷必经的美人瀑等之外,最有气势的三叠水瀑布是中国落差最大的瀑布。 高黎贡山曾经是南方丝绸之路的主要通道,来往着大量的马帮,并且造就了旧街子等驿站的繁华。马帮的铃声已经远去,大量喜欢徒步和自助游的旅游者,却爱上了这里。穿越高黎贡山的密林,金厂河羚牛的身姿,缠绵的情人树,满山的鲜花,南斋公房的皑皑白雪,清脆的鸟鸣,萧育和羽君,曾一起看过,一起听过。 而羽君,由于高黎贡山丰富的研究资源,以及自己的爱好,成了著名的生物学家。这是后话。 晚上,萧华住在高黎贡山百花岭脚的古道农家园,听傈僳族四声部合唱,看着满天的繁星和夜色里巍峨的高黎贡山,想起父亲的一生。他想,父亲终究是值得的,在他人生中最青春灿烂的岁月里,有终生不后悔的爱情陪伴。
亲爱的我来了 在这片榕树林 心底藏着另一个人一生的秘密,是件沉重的事。萧华在大鱼塘村长家遇到宋歌时,决定把这个故事讲出。 当时,他走进院子,屋檐和阳光的光影中,宋歌正躺在一把椅子上,翻看着一本书,旁边摆着一杯当地出产的小粒咖啡。看到他,点了下头。 傍晚的时候,萧华问宋歌,可以一起走走么。 夕阳下,大鱼塘旁边的山林里,萧华和宋歌坐在一起,他们的视线落处,是辽阔的潞江坝。萧华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确定,你是能听这个故事的人,因为,我在你的恬静里,也看到了故事。 这个故事,要从1970年讲起。当时,上海知识青年萧育,和很多保山、北京、上海和成都的知青一起,开赴潞江,开赴这个黄天明《边疆晓歌》中描述的“头顶香蕉,脚踩菠萝,跌下去还能抓到一把花生”的地方。 南方丝绸之路必经的双虹桥上,宋歌一路奔跑,回过头对萧华喊,你快来呀。萧华咔嚓地按下快门,定格了宋歌回头时头发随风飞舞的姿势。 萧育的日记里说,他和羽君,常常坐在这座桥上,一起看夕阳。 他们在白龙潭打过水仗,去过望兔滩和潞江土司府。但那时,他们并不知道,望兔滩的老虎,在望着兔子,其实也是望着自己的往事。多年以后,萧育也成了不断地回望往事的那只“老虎”。 热带亚热带经济作物研究所堪称潞江坝的植物资源博物馆。 即便是冬天,潞江坝依然很热,可以穿短袖。树上到处是热带水果。咖啡也成熟了,红艳艳地挂在枝头上,乡亲们都在忙碌地采摘。 咖啡、茶和可可,是世界三大饮品。小粒咖啡则被称为咖啡中的香料。 每年12月到次年2月份,咖啡鲜果成熟红了的时候,大量的旅游者来到这里,和乡亲们一起采摘咖啡果、亲手制作咖啡,成为潞江坝的一大特色。 萧华和宋歌来到一片榕树林。 几百年的参天榕树在潞江坝随处可见,堪称榕树博物馆。它们长成“舞厅树”、“会议树”、“餐厅树”、“筑墙树”、“护碑树”、“龙抱树”等,有的甚至独树成林。丙闷榕树群就有亚洲第一大榕树。 这些天,萧华都带着DV机,每到一个地方,就把景致拍下,再通过网络播放给萧育看。今天,萧华带着笔记本电脑,决定来个“现场直播”。 随着镜头的晃动,萧育看到了那片榕树林。 1979年,知青大返城,萧育也考上了大学。羽君却因为种种原因,暂时还不能走。分别前,他们约会在榕树林。他说:“羽君,在这片榕树林,等着我。我一定会来娶你。” 但回到上海后,面临的问题远比萧育所预料的多,他终究没能赴和羽君的约定。他和别的人结了婚,几年后,又离了婚。 离婚之后,想起潞江坝、高黎贡山和羽君,萧育痛彻心扉,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但一切物是人非,老乡告诉萧育,羽君出国了,他再也联系不到她。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萧育再也回不去了。他再也没有结婚,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萧华。从此,他每年都回一次潞江坝和高黎贡山,去他和羽君相恋的地方,回想往日的种种。 视频上,萧育老泪纵横,他喃喃地说:“羽君,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榕树林。” 信号忽然断了,萧育最后流泪的脸,被定格、扭曲。 当天深夜,萧华接到父亲去世的电话。 绿色的田野,参天的大树。远方,一轮红日正在升起。 宋歌驾着车,副驾位置上的萧华摇下了车窗,两人有些伤感地看着潞江坝的田野。 他们仿佛看到,三十多年前,萧育和羽君等知识青年们,头戴草帽,肩扛锄头,迎着朝阳,走向广阔的天地,热情嘹亮地唱着关于潞江坝的歌— 富饶美丽的潞江坝 人人见了人人夸 稻田翻金浪 绿水漂鱼虾 甘蔗如林菠萝大哎 牛羊成群满山跑 香蕉咖啡枝头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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