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巷&文林街 青春的集体闷骚

生命中的第一个远方

    文化巷，我生命里的第一个远方。

    2000年，我刚到云南大学读书，认识了一个意大利威尼斯的女孩，她叫菊红。因为她，我第一次知道了文化巷。

    在上大学之前那些青涩地成长的岁月，无时无刻，我都在渴望着远方。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认识许多陌生的人。菊红把我带到了昆明外国人最集中的文化巷。

    无数不同肤色的外国人，许多不同的语言。茶吧、咖啡屋、韩国及日本料理、休闲的服装店、最新的中外文书籍……也有水果、小吃等等。这里有不少店，就是外国人开的。

    在那条不足1000米的文化巷里，竟然隐藏了如此丰富和自由的元素。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找到“远方”感觉的地方。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行走在路上的那些时日，我经常把自己藏在这样的地方。

    菊红他们喜欢“蓝白红”，常常在那里度过许多的时光。

    文化巷是一个直角型的，“角”的地方，是一个袖珍广场。角的这面，是蓝白红酒吧及韩国料理等所在的的地方。转弯之后的文化巷，是一条狭窄的巷子，非常狭窄，地面凸凹不平，青石板上到处是坑洼。街边有很多破旧低矮的房屋。那些房子里，出售各种地道的小吃。

    学生们结伴而行，当中不少是情侣。那时候，我没想到自己也会是那些情侣中的一员。

    等9年后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才无比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恋爱，竟然都跟文化巷有关。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一个同乡的大男孩，跑到宿舍楼下来找我。那是我生命里的第一次恋爱。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文化巷的咖啡屋。那时候，我们都是穷人，一人要一杯10块钱的咖啡，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我喜欢在咖啡屋里，被他的声音羊水一样地包裹时将视线游弋在他的脸和大街上的那种感觉。

    那晚去咖啡馆，没人的里间每一张桌子上都亮着蜡烛，朦胧得有一种梦一样的美感。在角上的一张桌前坐下后，我把玩着花瓶里的一根稻草。忽然一个卖玫瑰的小女孩走进来：“大哥哥，你买束花送姐姐吧。”

    我害羞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坏坏地望着我：“还没到送玫瑰的时候吧，是不是？”

    他总是让我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我脸一红，拿起那根稻草在他的鼻尖上刮了一下。烛光下他的眼睛单纯得像一个孩子，静静地、深情地望着我。

    直到今天，那橘黄色的灯光和朦胧的烛光，以及他那双孩子一样的眼睛，依旧异常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恋爱，是生命远行的开始。

    那些美好的初恋时分，注定要被终结掉。一年之后，他们在对方的人生里，从此失踪。

    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我再次有了一场恋爱。他是一个曾经的千万富翁，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刚破产不久，漂泊在北京。

    他说，中秋的时候，我来看你吧，也看看你的学校。约会的地方，依旧是文化巷。在韩国料理店里，他要了石锅拌饭。我的筷子挑着凉面，眼睛却盯着他吃饭的样子，他身上的儒雅与温和，让我着迷到几近疯狂。

    他说，跟你在这里坐着，真是太安静了。等你毕业，就给我一个窝吧。我们在那窝里，做温暖地彼此拥抱的快乐小老鼠。

    那天，我拖着他的手，从一二一大街走到建设路、文林街、翠湖，又从钱局街转回到文化巷。他说，自己十多年都没走过这么多的路了。他在钱局街上买衣服，我拿鼻子在他的身上嗅着。

    你身上有味儿。

    他很紧张。是不是走路太多，我身上有汗味了？

    我头一歪，是男人味。

    但如此温暖的爱恋，也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风花雪月。

    他是思归的倦鸟，而我，才刚启航，还没有看过远方。我们只是在回归与即将出发的路上，交叉了一下而已。我还没毕业，彼此就划上了句号。

    我大学时代的文化巷，就此终结。

2008年的新同居时代

    毕业后，我在一家小公司里，成了一名低眉顺眼的小职员。租住在城中村的民房里。生存的压力，让我再也不去文化巷。偶尔从那里路过，看到那些破旧低矮的房屋，正在被拆除。

    文化巷，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我不想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看不到希望地被耗费。两年之后，我决定出走。走过了许多的城市，有很多，是那个破产的千万富翁曾经走过的地方。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带着疲惫回归文化巷。

    又是两年之后，在北京高度紧张的职业生涯里，春天时我漫步在后海满城的槐雨中，忽然发疯般地开始想念云南，想念自在的文化巷，以及在它那里度过的安静休闲的时光。

    3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我像一片落叶，零落到曾经呆过的昆明。

    忽然发现，自己在曾经呆过6年的昆明，竟然成了一个陌生人。很多朋友，都没有了联系。

    直到在文化巷，我才找到那些熟悉的感觉。那个“直角”的一边，有韩国料理的那条街，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直角”的那一边，变得金碧辉煌，取代那些低矮房屋的，是时尚光鲜的店铺和楼宇。更多有个性的店，开在了这儿，而且名字都很漂亮。

    有一家店，我一直都不知道它卖什么，但一直记得它电影似的名字：逐颜。

    泰国菜、印度菜等各色异域风情的餐馆林立。中式餐厅也不示弱，我上大学时就已经存在的“锅子楼”，在这条小街上，竟然有3家分店。

    文化巷已经被改名为“洋人街”了。但我和许多的昆明人一样，仍旧喜欢叫它的老名字文化巷。当年沈从文、冰心、李公朴等人坐在这里的小茶馆里谈笑风生时，大概没想到因为他们而由苍麻巷改为文化巷的这个名字，是如此深入人心。

    与文化巷相连的文林街，也由原来的毫无个性，沾文化巷的光，变成了大学生和文青们最喜欢的酒吧街。西街、一球成名等，在昆明都有很高的知名度。蓝白红酒吧，也搬到了文林街上。

    我在距离文化巷不到100米、文林街上的师大教师小区里，跟一个男子合租住了下来，开始了“同居生活”。

    我们像两个学生，白天到写字楼里上班，晚上到文化巷逛逛，然后回到各自的房间，看碟、上网或者继续工作，像学生在完成家庭作业。

    他帮我换坏掉的灯泡，我钥匙掉了会赶回来给我开门，也会一起在客厅的影碟机上看电影。但我们却甚少说话，甚至一周也打不了一个照面。

    他喜欢穿过文化巷，到云南大学的食堂去吃晚饭，或者带着笔记本，到云南大学的教室里去上网。他甚至怂恿我在云大食堂里也办了一张饭卡。

    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文化巷附近，住了很多我们这样的同类。

    那段时间，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有个裁缝，活儿干得很漂亮，但通常要在他说的时间一周之后才能“交货”，且仿佛理所当然。但不知为何，我总是无法怪他，甚至欣赏上了他这样的风格，觉得他像一个艺术家。

    还有一个女孩儿，只卖馄饨，不买别的，并且只在自己喜欢的时候才卖，虽然她以此为生。理由很简单：她只喜欢卖馄饨。

    这就是文化巷，很多怪异，都因带着艺术气质而受到宽容，变得合理，甚至受到推崇。

    但相对于我那个同居伙伴的享受，我显然已经无法再把这里的生活当成自己的全部。几个月后，搬离文化巷。

    在网上和旧时的同居伙伴聊天，几乎是同时地，我们问对方：在那么浪漫的文化巷和校园氛围里，我们怎么就没谈一场恋爱呢。也几乎是同时地承认，那些同居的日子，其实我们对彼此，都曾在某些时刻有过心动。

    但说这些话时，那些心动，已经烟一样被风吹散。

一个人的Chapter One

    如果我的故事代表的是文化巷附近高校里学生们的非典型版本，那么爱华的故事，则是文化巷吸引力的典型。

    2008年，在广州做建筑设计师的爱华，因为睡眠问题的严重困扰，来到了昆明休息，逃避。因为喜欢小酒吧的安静，放松与舒适，他来到了文林街。在众多酒吧中，他第一眼就喜欢上Chapter One。

    Chapter One是昆明的第一家外文书店，在保持原有功能的基础上，逐渐演变成一家酒吧。在那里，爱华渡过了很多安静的下午，后来买下了Chapter One。

    这里平和安静的生活，让他的睡眠奇迹般恢复了正常。

    在这里，他见证了许多人的成长和青春。有天深夜，他看到一个女孩，在酒吧门口打着电话，撕心裂肺地狂哭。青春的美好，必然也伴随着疼痛。类似的故事，文化巷每天都在上演，方式各有不同。

    以前一直搞建筑设计的爱华，接触的人多数都是搞技术的，生活圈子很有限，也极为单调。可在这里，他认识了许多不同的朋友。

    他很想念Lama，一个美丽优雅的法国女子，每天都习惯来酒吧，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每天看着她在酒吧里，也成了爱华的习惯。Lama说，Chapter One是她在昆明的家。

    如果哪天没看到Lama来，爱华就会担心她有什么意外，会打电话给Lama。他们交流了很多属于各自隐私的东西。

    Lama离开昆明的那天下午，爱华觉得异常伤感。他们紧紧拥抱，爱华流了泪，Lama也红了眼圈。

    Lama远离昆明了，但爱华依旧会在酒吧感觉到Lama的存在，仿佛她依然坐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也许有一天，Lama真的会忽然再次出现在这里。

    这是文化巷与文林街众多邂逅故事中的一个。这种邂逅，与爱情无关。

    爱华在Chapter One里，发起了一个固定慈善活动日。他预先捐助了1000元人民币作为慈善启动资金并设立单独账户。每个星期三的全天（特惠时间的特惠酒水除外），在Chapter One所卖出的任何一份酒水和食物均会在原有价格不变的情况下，由Chapter One捐出一元钱作为慈善资金存入账户。该账户由爱华和来自美国的Tim先生及Jeff先生共同监管，并定期透明公布善款的去向及账目。

    文化巷，文林街，有牵挂，有伤感，有远行，有心的归宿，还有淡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