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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的机翼
抢夺上水的鱼,从清洌的池塘、混浊的沟渠、污染的河道,像是听从了某种召唤,争先恐后地游向一个闸口,进入了一个有着万般诱惑的罾网之中——这是我在候机时见到的图像,它还令我想起不知所终的MH370和不知所由坠毁的MH17以及记忆里的所有失事飞机。
杂乱的候机厅,响彻着地勤小姐轻慢的播音,一群人走了,又来了一群人,然后又走了。
他们从乡野、从城市,从任何一间房子走出来,走上各种马路,坐上各种车辆,集合到机场这个更大的沃尔玛和农贸市场来。不同的目的变成一种行为,不同的思想化为一个目标。排队、比肩、接踵,挤向一个没有放水的闸口。
一条写着字的红色布带松开,又系起,像是一个符咒。它松开的时候,瞬间在它的闸口挤满了人,大包小包,打着条形码铬印的人体,在“当”的一声之后上了没有河水的摆渡桥,鱼贯地进入长着翅膀的大鸟的腹腔。坐下来,像是一只被孵的卵。在这个庞大的鸟翼之下,最伟大与最缈小、最美丽与最丑陋、最富有与最贫穷统统组装在编号座位之中。所有进入这个庞大容器的人迅速地被矮化,窄窄的座位上,被安全带禁锢着,听着巨大的轰鸣、闻着污浊的空气。有些达官显贵坐在头等舱,也不过咫尺的安慰,他们也不能幸免于航空器的强制。
所有进入这个容器的人终于进入了大同社会,不论宗教、信仰,大家扯平了。
起飞了,离开地面,渐渐进入了九重天界。白云渺渺,天际湛蓝。此刻最不应有思想。可是,那条红色的隔离带闪耀着光斑,带点讪笑。飞机在高危的两界中辨别雷电、飓风,甚至是导弹——或者着陆,或者坠毁,这一切没发生前,生死两界间出现了第三界——生存与死亡中的常态——吃着罾网之中食物的鱼儿而不知罾网。
看着那条红色隔离带滑扣的落下,检票时发出“当”的声响,我意识到我们的生命不过是一个条形码,它有时毫无意义。我排着队游过去,我被“当”了一下,从摆渡桥上挤进这个容器中,飞向一个目标或另一个不知道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