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惶然录（1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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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然录（10首）
文/张伟锋
寺院
昨夜的风吹着昨夜的树和昨夜的人
昨夜。温暖和血液流淌于指尖
和躯体
昨夜的云朵。看不见今早的太阳和露珠
这是时光的奥秘
行世的日子。我只愿长久地坐在岩石上
月光下。一个人，弃绝忧郁和悲伤
在寂静的寺院，聆听钟声，默诵经书
雪
门前的雪落了三尺
我一个人
站在雪地里
面对这些白茫茫
多数时候
保持沉默。只偶尔
移动步伐
这样，我便永远
在世界之上
便是最高的也是最卑微的神
几十年来，不落雪的地方
突然变换风云
几十年来，这地方其实都很冷很冷
那么多乔木之下的
那么多的房屋
参差不齐。那么多的……
哪一间会先点亮灯火
哪一间会先打开门扉
老家的天空
不象这里的天空。那么高
月光那么吝啬
在老家。屋檐被炊烟熏黑
低垂着，照着我的生活
屋顶上，只需两秒钟的路程
就是浩渺的蓝天
月亮播洒着洁白的雪片
和它睡眠的时辰。星星一颗牵着一颗
像一群调皮的孩子
不停地眨眼。我和外面的朋友
讲起童年的生活
他们会轻轻地放下茶杯
不知疲倦地聆听，我确信
他们在我的树上摘到了传说
梦中迷途
昨夜梦中，我看见群山。群山之上
布满有时喜爱，有时痛恨的乌云
它们让我一雪前耻，它们又让我颤栗不停
在梦中，有人奔跑
有人说胡话，有人向我许诺……
好多个方向，汹涌而来
好多个人，想把我带走。我肯定是
被民间的某种药物所毒害
梦中的我特别矮，特别小，特别畏惧一切
谁在身边，谁又高又大，我就跟谁走一程
茫茫的群山中，我忘记了打转的脚步
分别落在了什么位置。我突然痛恨自己
痛恨该死的方向
两半夜晚
黄昏前，准备好普洱茶
和澜沧江啤酒。一路沿着弯曲小径
出发。到一个深交多年的朋友那儿
闲摆、谈天，讨论日常生活的琐事
偶尔关心国计民生
直到前半夜。茶淡酒饱
扶着月光回家……
书架上的亡灵们，排着队伍
发表演讲
每一个说出心的人，都值得
停留致敬。况且闲置的桌椅
企盼落座。朋友们，说吧
说出你们的暗伤和疼痛
说出你们的甜蜜和幸福。一生
我都将向你们学习……
越走越深的后半夜
因为你们，星光温暖
命名为诗的言语，迫不及待地降生
自由、迅捷奔走在尘世
第三个人
现在是深夜，万物都已寂静
躲避尘世干点私事：
翻开一本书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一个字不漏的读
突然发现。从出生到现在，这段时光过得最自如
一个人带着一个人在前面走
另一个人站在后面看。悲伤、快乐、痛苦……
都在视野之内，他躲过了每一阵不怀好意的风
谢谢前两个人
十年
这是一笔不错的资本。每次谈天
我都可以说：十年前
十年，那是多么遥远和古老。多少世事
在里面开花结果
又有多少忧愁，让人彻夜难眠。我不相信轮回
有谁会信？我们自己都在改变
头发变少，皱纹变深，负担变重，话音变沉……
不变的，只有我们背负的名字。即便我们的火车
加速开往另一个世界
只要有人记着，它们就不会改变。我们跑步前行
我们疲惫不堪……无论结果怎样
一串看不见的符号，仍然停留在原地陪伴
十年，显然太渺小
惶然录
蜻蜓飞过晚霞，晚霞飞过天空
天空飞过宇宙
我在最小的地域。吹风，思考，感伤——
我已经变小
越来越小。和蚂蚁的大小相近
暴雨，闪电，狂风，沙石，高山，河流……
每一个物体。都在静止，在流动
或者我经历它们，或者它们刀锋凌厉
自从降生以来，自从生命有意识。我就惊恐不安
把手指借出来计数，却被睡眠迷糊
我害怕。我脆弱。我抑郁。我抱着石头
时光之中，石头瞬间就被分化，被吹散，被消失……
凌晨的城
人们早已熟睡。只有我
还像个流浪人
疲倦着
穿越白天拥挤的大街
大街上。空无一物
风群集结到了暗处，突然
冲出铁栅栏
吹翻一排新植的绿树
再次相遇。我仍旧形单影只
它们无意与披星戴月的人为敌
梳通散乱的头发。带刺的冷风
就躲进隐秘的角落
南美乡的草山
南美乡的大草山，长得特别高
只要，再高出一尺
就碰到碧蓝的天空。星星们不知去向
月光流落他方。我们远道而来
天空里，太阳独大，云朵不见
清风不起。最矮小的人
从最低谷攀爬。流汗、腿酸、背疼……
什么也无法阻挡
我们向绿的深处走去。如果可能
我们意欲借此进入蓝天
在高处，挥动衣襟，高声欢呼
我们就是摆脱人间的鸟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