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忧伤辞（1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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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辞（10首）
文/张伟锋
墨迹
八十岁的人写毛笔字。估计手会颤抖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
突然面对安静无声的下午，我确信
他不想着跨越惊涛骇浪。却也不如
众人想象的那样从容。从左边的宣纸开始
让墨汁自行消失它的水分
简洁的留下黑色的轨迹……事事如我所料
年纪的沧桑爬满枝头
他褪掉行世的旧皮囊，住进活着时留下的墨迹
……隔空传音，梦里相见
我背负着他的力度、左思右想、用心良苦
背对蒙尘的世界……早已告诉过你们
我不与活着的五颜六色的人落水为伍
我只愿携带虔诚去往天堂与灵魂相会
萧瑟之相
村庄露出萧瑟之相
而生于其间的人
从未醒来。天光寒冷
“真想找个女人。”
我儿时的同伴们
一根一根，插在荒凉的山坡上
他们真的陷入孤单
乡村的女人，或者背负虚荣
远走他方，或者还没有打苞长大
再或者在老女人的肚腹里
尚未出生……
青山间的庄稼，收了一季又一季
我的弟兄们
开始无边无际地和我探讨人生
“人只活几十年，要开心。”
每个夜晚，至少要有几个
醉在回家的路上
至少要对着空旷的大山吼叫几声
至少……这样，灼热的体温才能
镇住冰冷的棉被
小院里
我时常在小院里
走来走去。偶尔背负月光
偶尔手执太阳
我们栖居于此。那是生活的全部
一转眼。河流就跑出去很远
就看不见水中的石头。两岸布满
金色的沙子
这多像，小院里的墙壁脱落
你的头发变白
远眺
在懒堆山远眺。海拔不高的山
现在是众臣叩拜的王
对面的荒凉之地
散落着房屋和稀疏的人群。我想冲下去
直接抵达村庄的心脏
请原谅我的懦弱。我真不敢。几十年前
我的外公谋生于此
丧父、丧母、丧姐姐……
命运几乎遇到尽头，他走上迁徙之路
有生之年，只返回过零星的数次
如果我唐突闯入，遇见那破败不堪的过去
怀旧的翅膀，又将绕山绕水
迷失在飞向云朵的路途
忧伤辞
突然不想向前——想折返
回到过去
看看他们的样子，看看他们的生活
实在不行
看看他们的坟墓……
他们，是我的先辈……
我带着他们的血液
在美好的时代，过着美好的生活
我询问过族谱……
我追着父辈回忆。我的先辈
生活艰难，衣不蔽体
食不果腹……我梦见他们
他们生活的山川
像一件巨大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
多么温暖。越想越忧伤
越想越渴望返程。这个消逝的下午
因为想念而美好
又因无处寄放而倍感孤单
夏天的黄昏
去年和前年，还有更远的年份
我沿河徒步
一个人独饮夏天的黄昏
那金灿灿的颜色
使人上瘾。谁能忘记呢
它那么美好
它那么包容。今年的相同时间
我又出现
在原先走过的足印，道路两旁的树林
还是以前相识的那些
它们摇动于风中
它们欢歌笑语
它们没有责怪我为何两手空空
再次出现在相同的地方
重叠之书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老四
我之前最好的伙伴
带着这两个字，固执地行走在尘世
走着走着
就不见了。风熄灭，灰落地
我一个人孤单地面对
空旷的地域。关闭所有的门板
谁也劝不住，抽搐，颤抖，绝望——
……既然命运如此厚爱
让你提着酒瓶和赤诚，幽灵般地现身……
抛弃暗流之伤，我头也不回
我手中生锈的钢笔
将重新踏上旅行的路途，完成重叠之书
日后谁指着影子叫你：老四
你需要给他补充：两个人的重量
血液
亲爱的，在茫茫人群中
他们首先否定我的肤色，其次是语言……
没有人认为我该像现在这样
迅捷而自由地奔跑
——必须黝黑，必须佤话，必须民族衣裳
必须住在透风的茅草房……
必须落在时代后面？
必须永远相互捆绑？
穿越我生活的乡亲和人们。还好，真是好极了
你们让我如此温暖
只有你们能证明我的血液没有天马行空
没有来路不明
让受箭的躯体睡觉，让辩论的嘴唇停止
我们在时光里看
我们在蓝天下等待更多的人。我们用热情
欢迎他们加入浩浩荡荡的迁徙队伍
现实一种
有一天我将老去
你也同样如此。那些悲凉的旋律
我准备在有雨的黄昏打开……
……那时候，我们刚好相遇
爱情的水光落在你的秀发
它们剔透、晶莹
可现在，每次独坐岩石
我便开始漫无边际的怀念过去
亲爱的，我们正在变老
……我们还将加速变老
你的头发，被银色的月光全部侵染
我的胡须，被洁白的霜露密密爬满
有一天我们将老得抬不动头颅
一个看不见的事物
轻捷地闪过来，征服我们所有的光辉
波息湾的人影
天空太高了，海域太广了，关于未来
不可预知的太多了。我们所有的人
都不敢轻易地说出誓言：仅此一次，仅此一游
将来朝夕相处，片刻不离……
……旅途折返。把一本书打开
上面有你的气息，却找不到你的印迹
那一定会徒增忧愁。热爱怀念的人
肯定无法绕过这片荆棘
你走在沙滩上。晚风柔和
且充满温情。允许我冒犯你的不知不觉
留下你的人影，在波息湾。从此
我得意地在人间闯荡世界
假如绕过这山山水水，我永远没有归期
翻开相册。你就在里面春光灿烂
假如拖着疲惫的身躯，我重新回到旧地
伸手触摸。你站立的位置生长着你的体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