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金龟换作酒 @ 老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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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因为其人微笑而坐，万象塔銮寺前的塞塔提腊国王雕像虽手握长刀，在我眼中竟有几分王尔德童话人物式的天真，宛如一个牧童——倘若再在脑海里自行滤掉一些雕像的金碧辉煌。老挝历史上，正是这位国王出于对当时缅甸兵锋的忌惮，在1560年把都城自琅勃拉邦迁来了万象，并重建塔銮寺，同时，还在琅勃拉邦开建香通寺。
“万象”与大象无关，是汉语对“Wieng Jan”记音的结果。老挝语里，它的意思是：檀树之城。
抓紧有限的时间来看塔銮寺，主要缘于自己对一个曾经从杂志还是什么地方看到的铁艺镂空佛像有些好奇。老同学一眼望见，说：“Ta在那点儿等的起你！”不止Ta，寺中各处陈列的佛像，其眼睛几乎都带几分卡通色彩，有一点呆，有一点诙谐，异于从前见过的那些塑像或灵动多姿或威严恐吓或世故慵懒的眸。寺院居中的三层舍利塔，为真金覆盖，恢弘如金字塔地在蓝天白云下攫人目光，它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到把“灿烂”“辉煌”这样的词语变得无谓——这个炽热的下午，湄公河平原上这座灿烂、辉煌的建筑令我感到乏味。
一对年轻夫妇带了一双儿女来此，爸妈让年纪稍大的儿子为他们和小妹妹与舍利塔合影。见男孩操作得很不熟练，忍不住跟老同学商量：“么是耽误一哈？我想帮他们照全家福。”“消照噻！”——这回复真是仗义，不惜陪我错过观日落凯旋门。
凯旋门与塔銮寺之间很有一段距离，我们朝它而去，被正渐渐褪色的余晖催促着步伐。果然没有赶上见到这座拱形建筑夕照时分据说仿佛燃着了般的瑰丽色泽，但随暮色四合被金、银灯光点亮后，孤悬的月亮下，这头白日里的巨型灰象自有一种庄重与明澈。它的造型模仿了巴黎的凯旋门，但增加了几座佛塔的顶，仰头欣赏，融入了南传佛教元素的外壁浮雕与内里穹庐，花纹、配色、工艺，无不民族、精美、大方，至少在它落成的1960年代，设计者与工匠们的审美与技艺不输古人。凯旋门当年由老挝人挪用美国捐助、原用以修建新机场的水泥自行建造，为的是纪念在反殖民战争中牺牲的烈士们。
穿过凯旋门，去看湄公河。万象的交通可谓混乱，横冲直撞的车流把“凶险”二字直接显示给你看。在街头，第一次见到了大腹便便的老挝人，是警察这样的国家公务人员。不由得想起关于老挝的腐败的那些个故事，这个国家之所以处于“世界不发达国家”排行榜前列，这种种劣迹难脱干系。
（哦。）
没有听从好友“到河边巷巷首呢法国餐馆享受一顿情调晚餐”的建议，去了大排档。这里，五颜六色的吃食尽人选择，蒙着百事可乐广告布的餐桌制造着随意感，溢出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气息。入座，没忘先给身上补点防蚊油。邻桌要了一份老挝火锅，这种且烤且煮的吃法，烤肉炼油时发出的“滋滋”声令人却步。我们都看过陈英雄执导的越南电影《青木瓜的滋味》，电影里的青木瓜擦丝制成沙拉是东南亚一道普遍的菜肴，但每家的口味又因配料的差异有别，总体说来的清爽可口，叫人时而点了来尝。
匆匆经过昭阿努国王塑像广场，经过露天歌舞伴餐餐厅，经过招商中的河畔商铺，经过“Made in YiWu”嫌疑浓重的小商品夜市，找岸边一处开阔的台阶坐下。周围有人合家来乘凉，也有情侣依偎着呢喃，夜色里的河见不出水波，此刻也无航船，通明的对岸是泰国的廊开府，目测与那片灯火的距离，可以知道湄公的浩渺。
“河底也是一片茫茫世界，乱石在思念河上游遥远的山坡，破碗残瓷在思念旧主人的厨房，废铜烂铁在思念旧时的农具和机器，断橹和绳缆在思念河面上的船只，一条发呆的鱼在思念另一条游走的鱼，一片发暗的水域在思念另一片阳光灿烂的水面。”不知写下这段句子的苏童是不是在向冯至的诗致敬，这些字词的组合令人一读便再难忘——它们把一条河的深邃、有情活灵活现了出来，提醒你任何一条河流都远远不止于“天然的或人工的大水道”。“湄公”在老挝语里意即“母亲”，极端的气候和贪妄的人心才会让这位母亲无可奈何地干旱或泛滥，她更善于长久地默默地任她的孩子们汲取、捕捞、养殖、航行……提供着给及，制造了富庶，但她而今在老挝人生活里所扮演的角色恐怕也在发生着变化，就我们的感受，随公路的铺设及路况的改善，加上航空业的出现，河流客运业已式微。
这是在这个国家的最后一夜，时间已不允许我们一路搭车沿13号公路去往占巴塞省的首府巴色——那里是色河和湄公河的交汇处——参观过与吴哥古迹群齐名的瓦普寺，再颠簸至老挝与柬埔寨的边界。于是在河边多怔怔了一阵子，由着偶尔的风来与人的发梢嬉戏。
（湄公河边定时喷泉旁玩得兴奋的小女孩）
第二天绝早自万象乘飞机至暹粒，落地，没有遇到告诫中柬埔寨工作人员或明或暗索要买路钱的情况。除入境卡外尚需填一份报关单，灰蓝色英文小5号字读得人眼晕，遂抽过老同学填好的来改换改换了誊，忽闻一声叹息，被包摊：“一看就mǒu当过学渣，抄个作业都有本事抄了跳行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