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想过,一起去XX,开家书店?”曾经冷不丁听到的这句表白,含蓄又直接。XX,位于太行山中段西侧,全中国最大的无烟煤生产基地,晋东地区的商品集散中心。XX,是说话人的家乡。
尽管作为经营场所,书店本身,属于大厦或街区之类商业综合体的有机组成部分。但开家书店的选择,在人们的印象和理解中,往往被赋予了理想主义色彩,因为书籍,是一种特殊的商品——文化商品。听说李国豪先生位于文明街的书店开张,邀了何姐姐去看看。说“捧场”太煞有介事,只觉得电商繁荣的时代里,新开一家货品具窄众传播倾向的实体书店,值得支持。
店里书架很高,几乎满满当当。架上陈列着待售之书,也有店家及其友人藏书的展示,待售书中,又设一个“云南”题材、作者专柜。这里货品丰富,但考虑到自己上半年读书不足50本的效率,平时又多依赖图书馆,终于放弃了选购几本囤回家的打算,惭愧地只点了花饮来喝。
(“冬吟白雪诗” @ 东方书店1926)
(回到未来——一个相当之张力的词组)
(店内架上书一瞥。杨步伟是赵元任的妻子,她以业余之笔写了两本书,没有文人病,晓畅开朗,妙趣横生,是我学习的榜样。 《一个一个人》,嗯,窃以为朱赢椿的装帧胜过申赋渔的文章好一截……)
以“书店”为主题或题材的书也多。台湾有位钟芳玲,踏访世界各处书店,出版了一本图文并茂的《书店风景》,那些千姿百态的独立书店,给人印象都不浅。里头写到的已然成为城市地标之一的莎士比亚书店,位于巴黎左岸,有一年张老师经过,买下一册记述书店历史的书背回来做礼物。老朋友有心,专门盖了个老莎师头像纪念戳在书里。台湾还有位侯季然,镜头锁定岛上诸多独立书店,摄制了《书店里的影像诗》系列短片40集,每位经营者在屏幕上娓娓开口,一律魅力。
去年,根据佩内洛普·菲兹杰拉德小说改编拍摄的同名电影《书店》上映,基本忠实于原著。原著里,起伏的情节以澹然语气讲来,复杂的人性被不断呈现,时或让人有似曾相识感,结尾悲哀且非常现实。女主人公弗萝伦丝突发奇想开办的书店,在离海不远的老屋,是五百年前用泥土、稻草、木条和橡木梁搭建成的,传闻中,常有敲门鬼前来骚扰……这书店存活了不过一年——根据新的议会法令,老屋遭征用,并且不予以补偿。卖掉存书和车子,弗萝伦丝才还上了开店的贷款。小说末尾写:
“因此,弗萝伦丝被遗弃了,没有书店,没有书。确实,她保留了两本人人文库的书,它们从来不曾热卖过。一本是拉斯金的《直到最后》,另一本是班扬的《罪人受恩记》。两本书里面都夹着古老的书签——我将成为人人的向导,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与你同行。拉斯金的那本里面还有一片压过的黄龙胆,颜色淡极了。这本书或许在五十年前的春天到过瑞士。
……洪水再一次退去了,道路的两边是连绵一路的田野,淹没在闪亮的水面下。她在火石集市乘坐十点四十六分的火车去利物浦街站。当火车开出车站时,她坐在那里,羞愧地低下头,因为她生活了将近十年之久的小镇并不需要一家书店。”
电影的结局,同样悲伤,但予人一种别样的痛快。
《查令十字街84号》,更早的时候,也由文字改编拍摄成了电影,那是另一个“书店”的故事,因售书、买书结缘的两个人,跨洋鱼雁往来N多年却毕生未谋面的故事。全书最令人共鸣的,是译者陈建铭在《译序》里的这段话:
“我始终不愿也不甘臣服于转瞬出现在对方屏幕上的电子邮件;自然更视ICQ(线上实时对谈)为畏途。拜传统邮政犹运作不辍之赐,我至今仍与老友、至亲维持着以手写、投递信函的老把戏,全然是因为我由衷相信:致力消弭空间、时间的距离纯属不智亦无益。就在那些自以为省下来的时、空缝隙里,美好的事物大量流失。我指的不仅仅是亲笔书写时遗下的手泽无法取代;更重要的是:一旦交流变得太有效率,不再需要翘首引颈、两两相望,某些情意也将因而迅速贬值而不被察觉。我喜欢因不能立即传达而必须沉静耐心,句句寻思、字字落笔的过程;亦珍惜读着对方的前一封信、想着几日后对方读信时的景状和情绪。”
自己会揣了Kindle上路,也勤于了解、学习数字出版的形态,甚至直接参与设计数字出版物,却积习难改同纸质读物更亲。因为捧读它们容许人沉浸专注、寻思咀嚼,就感受来说,同质于手写书信的那份庄重专一。悠游于许多实体书店,沿书架徐徐而行,用目光触摸一道道书脊,在“算法”的自以为是和它所导致的“过滤气泡”之外,我们得以主动和有缘之书不期而遇。
“书店”是个广阔话题,不知不觉思绪就荡远了,赶紧回到今天。“古来最长久人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一右一左悬在书店门前。据说,这是清代嘉庆年间礼部尚书姚文田自题书房的一副对联,多年前,在专题片《徽州》里听见,我摁下DVD机暂停键抄了下来。“恭喜发财!”说给店家,未免违和,那就愿昆明市民多往安步可及的东方书店1926促成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