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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尔同销万古愁 http://www.sszs.cc/?252823 [收藏] [复制] [分享] [RSS]

日志

别弄丢了

热度 1已有 484 次阅读2018-7-27 22:30 |个人分类:他们&她们| 影像, 故人, 影响



郭净先生的《卡瓦格博传奇:无字歌》在“众神之河:澜沧江-湄公河影视人类学论坛暨工作坊”活动中放映,诗意的光影跟诗一样,体验于人的视听感官及身体,让人“直到脚趾头都有感受”(罗伯特·沃伦语)。没有采用字幕、解说,作为影像重要组成部分的片中音乐,藏语歌词现场无人能够听懂,却丝毫不造成我们与作品之间的隔膜。自“澄江静如练”般的宗教仪式、牧场劳作、校园活动、转山等等篇章里,我们各自舀取属于自己的那瓢明镜。

第一次听闻“郭净”这个名字,是十来年前,挚友勤工俭学到山乡为拍摄纪录影像或进行田野调查的外国学者任翻译,结识了同行或偶遇的郭老师及其助手和渊。跟和渊熟识后,挚友唤上我一道参加定期在翠湖北路2号德龙楼517房间举行的观影活动,由和渊和他的几位电影同好张罗,在那里,我“认识”了侯孝贤们。

和渊算是我师兄,跨专业去念了人类学,着迷用镜头“写作”。他聊天有些特别,中途会出现“恍神”时刻——来一段疏离于上下文的描述,关于一个场景或一种感觉,内容不多,但需要听的人自行脑补。说“脑补”并不确切,那是一种需要摒弃掉不耐烦进行的感受,也对人的聪颖有一点点要求。说过些什么印象已淡,我庆幸自己的寡言保证了当年的倾听,那些话语的影响将在日后徐徐显影。

和渊的友人中有一位杨昆,为于坚的第一部纪录影像《碧色车站》掌镜。《碧色车站》剪辑完毕到艺术学院放映,杨昆请张老师和我前往观看。“入围2006年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银狼奖”之类荣誉,并不影响我们的判断,挚友跟我一致觉得结构不够理想,全片若收束在对艾略特《四个四重奏》的引用那里,会利落许多。隔几年,看到于坚和朱晓阳合作摄制的《故乡》,提升已非常大,若我的朋友有机会欣赏,我想她也一定会对之赞许。

杨昆好踢足球,在那帮热爱电影、几乎统一清癯着的男士里,他有如“健朗”的代名词。忽然有一天听张老师说等杨昆从北京治疗回来一起去探望他吧,只觉得意外。病魔实在蛮横,杨昆走得太快。噩耗传来,怎么可以相信,眼前只有这位不喜欢跟我们多言的兄长那张总是眯笑眯笑的面孔一遍遍浮现,耳畔,是那时候他一次次纠正自己的工作单位是农业大学而非民族学院的声音。

杨昆身后,友人们为他的遗作《关于你的上学问题》举办了一场观影纪念会,自发到场者众。那天,我头一回见到好友提到过的郭净先生,平易沉痛地追忆杨昆这位他的年轻朋友。虽然自己对身为作者的杨昆愤慨介入作品所拍摄事件持有异议,却也能理解他的意气与慷慨——一个绝缘于城府、犬儒、虚无的43岁的行动者,面对不公的选择,出于直觉、发自良知的选择。

在挚友和我一同参与翻译的那本《今天,或黄金时代》扉页上,印了“献给杨昆”四个字。


有一次,和渊得知我论文的选题,问:“你咋个会不kè趟凤凰?”不及我回答,他继续,“路费我可以借你一部分!”还是不及我回答,再补一句,“呃……不是赞助,是借。”他比我晓得种族、环境、时代“三要素”之于文学艺术创作的意义!凤凰我没有去,但,因和渊当年主动提出借给旅费的义气,一直感念到现在。

另一次,和渊提起他们一党朋友跟于坚就“电影”“纪录片”的话题,壳子冲得很爽,邀我“下回咯想参加?”说还可以带上自己的习作去请诗人给点拨点拨。我是拙于结交名流的家伙,用慌忙摇了摇头表达了“读其诗,诵其文,而不必识其人”。这位诗人的作品,我从Smile同学携来的那本《对一只乌鸦的命名》里读见过,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继续喜欢那些喜欢的,琢磨它们何以值得被喜欢就好。

再一次,和渊问起愿不愿意挣点儿外快——帮准备出版英文诗集的于坚校对译稿,又特别叮嘱一句愿意的话自己提收费多少,不用碍于是他介绍的。想了想说那就不收钱吧,人家以后出的书都记得送给我就可以。和渊“哈哈”起来:“你咋个认得他以后会出几本书?!”我图的,其实是一睹特色中文诗歌译作英语后的面貌,以及遣词造句的具体处理方式。后来,时限太短,没接这活儿。

“众神之河”,于坚对澜沧江-湄公河的喊法,现在,它成了这条东南亚第一大河宛如天然的称谓,成了本次论坛的名称。


若不是因为挚友的牵线搭桥,我恐怕不会有机会结识和渊、金穆、杨昆们,“认识”侯孝贤、阿巴斯、小川绅介、菲尔·爱格兰德、崔卫平、艾晓明、吕新雨们的时间不会那么早,我仍然会走近乃至涉足纪录影像,但那将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阿巴斯有部剧情片《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片末那个慢慢摇近后定格的镜头,可以借来比拟挚友、我与他们几位始于青年时代的君子之交——小学男生拉扎由误揣了他作业本回家的同学阿默代写完作业并顺利通过了老师的检查,那作业本里,夹着一朵蕊黄瓣白的雏菊,这是头天阿默一路苦寻拉扎的家,想要归还朋友作业本的路上邂逅的那位老门匠,随手摘下递过来的一小枝。老人对阿默说:“多漂亮的花啊,把它夹进本子里,别弄丢了!”


郭老师在介绍《无字歌》创作背景及解答观众疑问时,说到自己对“独立纪录片”的持续关注,说到自己退休后的创作现状,说到期待更多的人进行纪录影像的摄制,并通过作品的传播,一点一点影响和改变社会。

当“影响和改变”被用带着昆明方音的普通话轻轻说出,我禁不住又深深看了前方正在发言的郭老师一眼。他已逾花甲,头发几乎全被银雪覆盖了。他让我看见自己,有好久了,自己不时会像当年张老师借给的那本《过于喧嚣的孤独 底层的珍珠》头一篇小说中写到的老汉嘉那样,守着一座天大地大的废纸回收站,眼睁睁望着那些冰凉、坚硬、机械的权力、系统、陋见,将一切反抗及对明亮的向往绞碎。

但是,别弄丢了!

真要命!口译老兄,把论坛主持人送给郭老师的“中国纪录片界的周伯通”之“老顽童”称号给翻成了“playboy”……如果换做我,一时间能想到的——尽管还是不够准确——是“Peter Pan”。

大约是初识和渊的次年,张老师又到了云南的某个地方,有乡民家托她这个省城来的文化人给自家娃娃取名,推辞不过,她提了个“净”字备选。后来,那位小朋友的名字,刻进了“毫无尘土杂质,简洁清新素雅”这一来自我的挚友与她父母的祝愿。

郭净先生,迄今不知道这段小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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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2 个评论)

回复 河边看柳 2018-7-28 20:49
有些时候,会觉得固守着有些东西没有意义,而一旦丢弃,又怕连自己也丢弃了。
回复 盲刺客 2018-7-29 22:03
河边看柳: 有些时候,会觉得固守着有些东西没有意义,而一旦丢弃,又怕连自己也丢弃了。
有变有守,具体对待吧!毋抱残守缺、毋初心蒙尘,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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