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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北门街145号 • 读了读老于师

已有 431 次阅读2018-8-6 23:09 |个人分类:他们&她们| 清园书屋, 于坚, 流年, 故人



一直以为那一段位置属圆西路,两周前才发现是北门街。彼处相邻的几家店铺,都是附近一所大学东一院宿舍区某栋一楼的房子朝街破墙开起来的,其中一家,从前门头上悬着“清园书屋”四个字,那块蓝底白字的招牌后来不见了,书店还在,开始附带着售卖中国移动的话费卡什么的。

书店两间屋,一大一小,又或者面积差不多,因外面一间有门,敞亮得显宽阔。这一间的三面书架上,全是学术、文学、艺术类书籍,学术作品中,又以民族学、人类学、社会学、哲学、文学的居多。进门一个展示架,正反面陈列着店家推荐的书。里头那间,通过临街的窗户采光,稍有些暗,书也不少,是武侠之类。我印象中,光顾者数量不及外屋。

曾在图书馆见到王元化一本《清园夜读(增订版)》,觉得封面上手写书名的字体同“清园书店”近似,猜书店名字大约与清华园或王先生的学问、人格等有些渊源。

老板年纪不大,二十多三十岁的模样,永远竖一本书在面前看,表情严肃无比,只有付账才会打断他的阅读。我瞥过两次,他读的那些里,一本是《判断力批判》,一本是《文心雕龙札记》。十年光阴倏忽而过,老板的容颜宛如被冻结在了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高年级的女生压低了声音告诉我:“他肯定是练的起呢!”这说法玄怪,我听了,笑一笑,没追问她何以晓得。

偶尔,看店的是位中年女性,喜欢主动招呼入店者,若人空手离开,她就会问一句是否需要她把你欲寻而不得的书的名字记下来,等她弟弟下回进货时帮你找找看。原来是老板的姐姐。原来老板当天进货去了。老板从未对我开过口,听那位姐姐的口音,他们大约是滇西丽江一带的人。那位姐姐问过我念哪个专业,也曾递过一捧海棠果,要我多抓几颗尝尝。

在清园书屋拢共没买过几本书,但因着那位姐姐的热情,这家店便烙进人记忆里了。店内没有任何告示,结过账才发现原来一律打9折,如果是学校老师购书,折扣更优。有一回路上听走在前的老师向她同伴包摊那老板太固执,不肯给她想要的一套《柳如是别传》打到7折,非要7.5折,忍不住皱了皱眉——四五块钱而已,人家书店不过小本经营。

那是前网购时代。

老板不幸逝世的消息,孙老师告诉的,说他骑了电动车去进货,书拉得太多,左右失了衡,车身倾斜,人跟着倒地,脑壳不偏不倚硌在了一小粒尖石块上……老板走得匆匆,留下店铺、一位从老家娶来的妻子,还有他们约半岁大的女孩。过不多久,我经过,发现书店经营风格依然,只是增加了充手机话费这样的服务内容。收银台后,一位清瘦妇人,模样看上去长过老板。直觉她是老板娘,我的脚变得不由自主,拐进店,挑了几本原先并不打算买的书。

再经过,就见得着一个会走路的小女孩了,然后,是一个会游戏的小女孩,再后来,是一个会伏在收银台边做作业的小女孩。有两回,不赶路,又正好见小女娃娃独自玩儿,我弓下身问:“我咯能也玩玩你呢……?”边说,边指指她手中物什,一次是花绷绷,一次,是纸螺旋桨,她妈妈在旁边鼓励她“吸收”一名大玩伴,她于是抬头高声回答:“能!”

离开前照例选两本书,找补的钱,老板娘总是双手递过来,我们异口同声的“谢谢!”撞到了一起。

上两周路过,中午时分,见书店卷帘门关着,想可能老板娘进书去了吧。那天,留意到印着“北门街145”的门牌松落了一边,心里,不免有几分不自在。

“老于师”之称,当年,就是在这家书店喊起来的。

隔壁专业的華同学来找了玩儿,一路走,出学校东门,他嘴一努:“你咯要转转清园?”自己本不是书店逛得勤的家伙,一句“转嘛”的回复,因为明白人家是希望让你避开最近一次“二手烟”的侵袭。

书店的逼仄空间内,有人倚着其中一个书架翻书,块头大得几乎封住整架书,定睛,是那位诗人。绕过去,目光在其他书架上由左而右徐徐移过一道道书脊,自觉耽得时间已够漫长,才离开。

華同学表情讶异:“么咋那么快?!”其实,是他自己烟抽得慢。边问,边探头过,他掐灭烟,进了书店,冲诗人道:“老于师,么是莫一坨呢堵的起?”我不确定诗人听清了華同学的话,但他意识到了自己一直的旁若无人,趱了趱位置。

晚餐时,把此经历讲给小格、屹同学听。華同学理直气壮:“喊‘师兄’唻,难说人家嫌我攀附;喊‘于老师’,他又不教书;‘老于师’难道不是一个尊称?”呵呵,我的朋友们各有峥嵘,大家十来岁时就以“老X师”互称,理由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我们超了人数。其实,还因为年轻,尚来不及领教岁月之刃的锋利无情,“老X师”的称谓,让人在符号层面上越到了自家年龄的前首,恍若多出几丝染过沧桑的老道的错觉,得以飘飘然。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的《人间笔记》封面图片,用的是蓁同学为诗人拍摄的肖像)

“初识”老于师,不算愉快。某门选修课上,教员拿出一本《大家》,要同学轮流念读刊中一首《0档案》。念毕,教员问大家喜欢这首诗否。无人应声,教员宣判在座的审美品位皆“梦里几回回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有同学举手抗议,问不喜欢《0档案》难道就不能喜欢《将进酒》么,教员痛心疾首说那是古时候我现在在教你们“后现代”。此后,《0档案》的作者反而跟信天游古怪地“捆绑”到了一起。在我大概快忘记他的时候,化学系的同学携来了一本《对一只乌鸦的命名》——住校生的“福利”之一,周末正好碰到诗人回学校签售。

那诗集里的作品,有的一气读得淋漓,有的,则叫人费解或无感。但总的说来,那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因为超越了以往我们对“诗”的认识——现代诗歌,因为当年的高考不会涉及,在语文课上基本是被略过的。那首《避雨之树》!树下避雨,当然是会酿成惨剧的危险之举,但如果尾随诗人绕开了安全常识的灵感,那样一棵岿然于大地的榕树,慈悲、丰裕、母性、无垠、瑰丽、坚毅、意味深长,为日常赋予了锃亮的光芒。这光芒,快二十年后还因着一些我能忆起的词语和句子片段,闪耀不歇。实话实说,较之于作于1987年的《避雨之树》,2016年一首很需要些形而上的解读的《家门口的杜英树》,不再打动我。

类似的情形,也出现在2017年发表的《建水笔记》之于2006年发表的《建水小记》、2016年出版的《朝苏记》之于2003年发表的《癸未三峡记》……依然功底深厚,且后来的作品无疑体量更阔大了,文化野心昭然,但,恰恰因为填充了图解庄周、海德格尔们思想、观念的气息,难免令人读来怅然。面对这位诗人的一些诗论,我认同邹波的观察:“中国诗人的‘理论武装’,可能也只是用来应付各种文化活动,应付时髦媒体那种西方思想框架的访问,有一种诗人想勉强跻身于思想界的尴尬感觉。”(《在云南继续写诗》)

最新一期《天涯》上,有老于师一首《二手店颂》。读了两遍,想:提笔/摁键时,诗人的理念,会否汲汲得猛了些?拒绝不掉的隐喻,贯穿在“紫色镐头”“弹钢琴的跳蚤”“柏拉图抛弃的亚麻衫”“梅杜萨之筏”“莫里哀的臭鞋垫”“憔悴的灰姑娘”等等作为我拿不准可否称得上“意象”的词语的组合中,一路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路过

鸡蛋

鲜花

握手

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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