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饭特稀”,一块悬在蒙自南湖边某条小街上某家小吃店门楣的店招,看得人忍俊不禁——那张专辑的名字遭如此解构?!
在TS大念书时,LB先生招呼到“万人坑”午餐,看着食堂一隅的屏幕,老师说:“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会为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家伙尖叫。”——正放的那首MV,《黑色毛衣》。“嘻嘻”过,回复:“我自己从来没为谁尖叫过。相貌的问题,‘青菜萝卜’。浓眉大眼算‘纤秾’的话,单眼皮细眼睛就是‘清奇’吧?呀,我好像用词不当了!”
“是不当!”老师笑起来,“司空图断然想不到你像这样用他的两‘品’。”望着老师镜片后和蔼的目光,我得寸进尺:“这首歌的旋律,我自己不以为出色,但歌词有韵味。无疾而终的恋情,没有放弃的自尊,跟‘黑色毛衣’形成意象互衬对照的‘白色蜻蜓’……停留原地的蜻蜓,加上对重新编织起了毛球的记忆也是从前关系的期冀,表达的是带着‘刻舟求剑’味道的懊悔或至少惆怅吧?整首歌,还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事、心声。”
沉吟过几秒,老师开口:“看来,我得好好听过这位歌手的作品再发言!”
“会持续关注这位有才华的歌手。”老师说。
当年留意到这位歌手,因为他推出的第二张专辑。“范特西”这个名字令人好奇,原来是中文记音的“FANTACY”,“幻想”“白日梦”之意。有意思。其时我的朋友们和我尚年轻,世界如同斑斓糖纸包裹的甜球散落面前,有多少幻想可以展翼,有多少白日梦容许人倒头便开始。而《心晴》《暗号》《简单爱》《七里香》《龙卷风》《半岛铁盒》《黑色毛衣》《开不了口》《完美主义》……写出暗恋、初恋、吵架道歉、分手、挽回、思念、惘然的诸般滋味,印证你所经历或你所听闻,两句“可能雨也不会停 / 黑色毛衣 藏在哪里”被我们读解成了单方面“忧伤以终老”的同义表达。
或多或少,这位歌手予过我们青春馈赠。因此,得知他在年届不惑之际在自家巴黎演唱会上被观众点唱《学猫叫》,难免不平,一为尊重他人的缺席,二为大众审美的粗鄙。
在一位创作型歌手的演唱会现场,作为“幸运听众”,面对歌手“那要来一首甜甜的歌吗?还是《简单爱》之类的?”的友善互动,仍悍然点一支出自他人的“抖音神曲”,不能不说是教养差欠的表现——不求言行优雅,连稍微照顾一下彼时彼刻的环境、状况都做不到,且妄为者浑然不觉自己已然羞辱了他人,甚至洋洋自得!类似现象,今天不罕见。任他歌手再中年宽厚、再职业精神,当他配合地哼唱以满足过听众后,仍禁不住说了句“这是我第一次在演唱会上唱不是自己的歌”。
这语调平静的申明里,愤懑多一点?还是黯然多一点?
《学猫叫》上了CCTV元宵节晚会,证明的,不过是“审美下沉”成为社会主流——高雅与庄重被排斥、蔑视,而非这首歌的艺术价值如何。背后,是这个时代对“流量”的攫取和献媚。个人喜好固然允许“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一个东西(流水线上炮制而成的,称之为“作品”似倒成了讽刺)的优劣,也完全可以并且应当自门类的讲究、专业的角度进行分析、评判。
《学猫叫》的曲调,是被视为“万能”的卡农和弦。歌手自己谱曲的《发如雪》《菊花台》等作品也采用这种和弦,但它们相应的编曲、配器却是节奏简陋、音高落俗、有抄袭嫌疑的《学猫叫》远不及的。无怪乎有人说,如果把《学猫叫》同《有点甜》《佛系少女》《带你去旅行》进行“串烧”联唱,彻底拼接无缝隙呵呵。
“我们一起学猫叫 / 一起喵喵喵喵喵 / 我要穿你的外套 / 闻你身上的味道 / 想要变成你的猫 / 赖在你怀里睡着 / 每天都贪恋着你的好……”小XX和小XX憋出嗲声的对唱歌词,让身处公共场合被听众的人如我,很感到几分尴尬,也许因为自己一定程度上是萨克雷的信徒——“爱与悲伤都是神圣的情感,只能在帷幕之后进行”?刻意的“卖萌”,迥异于我们云南以及中国其他地方少数民族或僻远山野尚存的情歌,那些植根于大地的咏唱,热烈或悲凉,歌词不乏露骨的地方,但因为油然、坦然,它们纯粹、干净、动人。
所幸总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