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从前的庾家花园看展览。拍照者远多于观看者,包括我自己,偶或也会摁下快门。
别于根雕的因物赋形,盆景里的花木,多是“病梅”一番而成。想到此,不由得对“风雅”二字缄口。但也知道将园艺、美学、文学等等融在一处,加工出一件搁放案上、窗下的山石盆景,属于“心远地自偏”的一种表现、一种创造,可自怡,同时也作为人对“简静”“淡雅”乃至“孤高”的自况。
一片微缩山水中,遇见一“头”梅花鹿。碧色铮铮的松针,愈加形象化了这种动物兽角的一个特征,状若森林的局部,成为被随身携带的家园。
四尊用以点缀的人偶,令人印象尤深。
一位僧人,把自己伫立成了“寂然”这个词。我猜,青苔都已染了他僧服的下摆?
一位男子,烧制得并不精致,引人留意的,是他手中书卷。近读《认得几个字》,渊博如它的作者张大春,在面对“读那么些书干吗?”这个问题时,“自觉读书太少,没有骄人献曝的资格,只好答说:‘别的更不会了,只好读点儿书。’”叫人想起几位“同书兄”来,个个广阅笃思,却从不以“爱读书”自我标榜,这让他们纷纷有了一种井一般的气质,深,而且清。
曾碰到过一些读过n卷书的人,一些行了n里路的人,可惜,统计学并不负责制造通情达理、虚怀若谷、优雅自持。
另一位男子,眉宇间有天真气。好奇他随时可能张口吟咏的将是什么……
还有一位樵夫,是在打量自己高抬的手掌?还是在凭空比划一个悬壶饮酒的动作?我的答案倾向后者,劳作后的一次虚拟的自我犒赏,精神慰藉耳。
见三幅白帆,同景石、绿植一道盛放盘中,王希孟画作素淡版的片段?天光正好,它们尚没有“移舟泊烟渚”之意,我却提前开始憧憬“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场景——同样成就人的“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有两位男士,比我纯粹,只用眼睛“巡礼”展品。其中一位,手持速写簿,进行消化后的记录,而非匆促地以内存卡占有、第一时间借社交媒体发布。迟疑着,我咔下他们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