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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隐形的城市or看不见的城市——读谭中贵散文诗草稿

已有 303 次阅读2021-4-16 21:14 |个人分类:无知才读书


卡尔维诺同志有部集子,初中时看书名我以为类似玛丽·诺顿的童话,借回家才认得不然。那个版本叫“隐形的城市”,多年后买下的,译名“看不见的城市”,窃以为后者翻得更合,“隐形”是主动,“看不见”暗含被动。

又有一种“看见”,写作上的,比“看不见”还糟,因作者对自己所见没有经过多少消化更遑论反刍,Ta拙于、惰于分泌自己那独一份的认知,形如标本制作地生产文字,同时向读者供应阅读的安全感以及疲倦。它们获得的“赞”,潦草、粗暴,诚意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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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谭中贵学长又“记录”下了他“看见”的一些。它们篇幅袖珍,题材乍看都属“风花雪月”,我却没有几眼掸完,当然不是因为回复过作者“待细读^_^”,而是,它们引得人有话想说——

作者学医出身,莳花弄草又是他自童年持续至今的爱好之一,焉会不知“花,系被子植物的生殖器”,但他写下“我不相信!”——

“它怒放着,还招摇。植物学上说它是生殖器,我不相信!生殖器应该是隐藏的,像人类的那样,用两层布遮着。”(《花》)

“我”所抗拒的,究竟是花的本质,还是许多“人类”成员不惮光天化日袒露私处的现状?

好久了,何止午夜的收音机在持之以恒地渲染男性坍塌的腰力、敦促两性相应的交恶?十年来,微博、微信上某些直播自家生活的内容,夸饰、“坦荡”,几乎是在公示床笫之事。知耻,不过才“近乎勇”,无耻,一步便抵达“大无畏”。

(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里,有座唤“瓦尔德拉达”的“镜城”,“瓦尔德拉达的居民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马上成为镜里的映象,具有形象的特别尊严;这种认识使他们不敢大意。甚至当肌肤相接的恋人扭动赤裸的身体寻求最舒适的姿态,当杀人凶手的刀刺向颈项的动脉——血流得愈多,刀刃插得愈深——重要的不是他们的交合或凶杀,而是镜中那些清晰冰冷的形象的交合或凶杀。”

像不像某些“微信朋友圈”里的发布?  )

《花》里那 “我不相信”四个字,悲壮。狂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张扬的花瓣背后,果实的酝酿正默默开启。

谭中贵和我念过同一个专业,一般人听名称,以为是唱歌跳舞什么的,其实,它接近“伊斯特惕克”。克莱夫·贝尔“有意味的形式”说,想来也内化于了这位学长,“显影”在《神器》,且不止于此——

“我们想建一座塔,向天祈愿。但按生活的常识,建一座塔不如去种一棵树,树有生命,也通向天空。”

我还记得学长从前写过的红豆杉、清香木、樱桃树……一棵一棵,他栽植、维护、观照、有情它们。换我自己,会颠倒末了“通向天空”和“有生命”的顺序。

“超不过太阳”不是宿命,超得过太阳,是种狂妄——

“灯,拼命在黑暗里证实自己的存在,黑暗说你永远超不过太阳。”(《灯》)

希腊神话里带翼少年伊卡洛斯坠亡爱琴海的故事,在今天更像是一则寓言:谦逊,永远是一种具有自我保护性质的品格。“王者荣耀”“我最闪亮”,此类词语在我眼中并列出一股艳丽的恐怖,来自那种当事人浑然不觉的透支型自戕。

因为谭中贵的《灯》,我回忆了一遍某几个汉字在它们笔画结构里设下的“密码”:张开怀抱的“人”,一个长“大”了的自信的“人”,而这个“大”人,至多与“天”相齐。

“真朋友和好作家都很难得,只有夏洛二者都是。”我挚爱任溶溶先生翻译的“长袜子皮皮”等等等等,但E.B.怀特的《夏洛的网》,我只认康馨先生的译本。

我独断地相信,不认识童话里那只蜘蛛夏洛的读者,对这篇《一只红蜘蛛》的感受会打折扣——

“我在花园里读书,一只微小的红蜘蛛跳上扉页,从容地在书页上爬过。喂!你要到哪里织网?”

那就当它是一则小品好了,体格微小的红蜘蛛,或黑蚂蚁,都是长胳膊长腿,它们本身,不分明一个个会行走的字符吗?由笔画结体而成的汉字字符。

没想到随后就“撞见”了谭中贵的“蚂蚁”——

“一群蚂蚁在我枕边忙碌着,好像要建巢。我听见它们有的在抱怨、有的在讲道理、有的在张罗着。

‘在外面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进来?’

‘你看不见他又在那些树上打药,我们死了好多弟兄!’

‘他总不会在他枕头边上喷敌敌畏吧!’

‘可这儿我们连露水都喝不上啊!’”(《蚂蚁群》)

“安全”与“生存”,原本作为被包含与包含关系,怎能并列?但在《蚂蚁群》中,二者就这样成了并列选项:安全,就意味着食不果腹;有露水解渴,则意味着葬身农药。

我读出的,是现实中人类被自己逼入仓皇、眼前的选择困境的悲哀。

《吉兆和凶兆》不够新意,要请学长雅量相待。这是一篇朴素的“辩证”,以细致描述写就——

“一只喜鹊飞到枝头上,东啄一下西啄一口,抛下些果皮果核,它翘了翘尾巴,拉了一泡白色的屎,痢疾样的,然后飞走了。过一会,枝头上又飞来一只乌鸦,它没有恬噪,静静地理着羽毛,阳光照在它漆黑的身上,它转动着的时候,羽毛散发着宝蓝色的光,像五彩祥云。”

“常识”一词,在《神器》里出现过。没问这6篇散文诗发来时的顺序是按创作早晚或随机集中而成,目前它们的组合先后,有些意思:始于“人应知羞”常识的申明,终于对“乌鸦即凶兆”这一污名的破除。

“没有恬噪,静静地理着羽毛,阳光照在它漆黑的身上,它转动着的时候,羽毛散发着宝蓝色的光,像五彩祥云”,这位安然书写乌鸦的作者,他曾讲过一则黄鼠狼舍命哺育孩子的故事,原始,笨拙,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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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的城市》,被称为“卡尔维诺唯一的一部散文诗”,译者陈实道:“卡尔维诺无意为诗人,甚至无意写散文诗,然而却写出格调如此之高,创意如此之新的散文诗,为现代散文诗的发展默默地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这一点和屠格涅夫很相似”。无心却成就,卡尔维诺让人想到“摊开掌心,反倒握住了世界”这样的箴言,世间事,多如此。

顺便说一句,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也是我自己定义的“散文诗”,《白净草原》一篇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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