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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费嘉的“绝句”• 鸥鸟的“哭泣”

已有 317 次阅读2021-10-17 21:10 |个人分类:春与秋代序| 红嘴鸥, 科普, 坐井观天


倏忽35年,还有谁写出过如费嘉当日的句子?“1986年的日历上/海鸥作了春城的封面”。

辗转见过相片上的费嘉,好像是同于坚、丁崇明老师的合影,黑白照,翻印到书里,模糊。斯人已去,诗留了下来,字字清晰。

少年、青年时代一道仰望、喂食一年一度的红嘴鸥的友人,现在,也多成了“候鸟”,迁徙、往来于家和故乡之间,通话或相聚时,他们的方音丝毫未改,那套“云南制造”的肺、气管、喉头、声带、口腔、鼻腔,合力吐出低沉、舒缓、略铿锵之音,言谈间叹词“嘪”“嘪”不断,又比如,他们浸淫西餐和“饭稻羹鱼”一类清雅精致也久的味蕾,依然不拒本地的食物风味多样性……倒是远渡千万里来越冬的红嘴鸥们,调整习性,滞留滇池、抚仙湖、念湖、异龙湖、洱海等处迟迟不返的,近些年多了起来。

其中缘由,前不久刷屏的那篇“星球研究所”推文《什么是昆明?》里,“昆明和其他城市全年温度变化比较”“昆明全年降水量分布”两份数据资料只取“1981-2010年”的,算不算一种尴尬的端倪?

不过十年,沧桑易变。

35年来,昆明人善待红嘴鸥,虽然间或有些不堪的杂音(某些强行合影、恶意伤害、蓄意捕食者里,不乏,甚至恐怕更多的是慕名来“玩海鸥”的外地人),普遍的却是热忱的欢迎与呵护,其中,病逝了的吴庆恒先生作为代表,在我偏狭视野里,读过业师张文勋先生《海鸥老人铸像落成记》、师兄邓启耀先生《寂寞鸥灵》的缅怀、纪念之作。

如此祥和、温情的氛围惯性里,转述过海子“上帝的泳裤”之喻给人,我都嫌自己怎么偏记得这个。

2020年一二月间那段禁足时日里,某天,家母说:“你们看看咯消戴牢掉N95口罩,整点哪样吃呢kè河边招呼一哈小胖子些?!”

“小胖子”属家人间对红嘴鸥的一个暗号性质称谓,源于我儿时随父母在翠湖见到这些“公然进了城”的“水鸭子”的感慨——它们一个二个体型丰腴,偏偏能似黑白电视机屏幕里那位撇瑜伽的“蕙兰孃孃”般,做出各种挑战性动作,区别只在前者悠缓,它们迅捷。它们,是突破“笨拙”“迟钝”一类刻板标签的灵活的小胖子。“小胖子”,是滤掉了红嘴鸥们捕食、抢食时“饿痨”状的昵称。

妈妈恻隐的建议,俨然对子女的布置。我于是粗制些面食,准备好“彪悍”的口罩……其时,街道行人稀疏,篆塘河与大观河相交一带,麋集水面的红嘴鸥叫声高亢得喳哇,也许,还有伴随着不解的凄厉,不解这一趟抵达昆明后待遇为何中途“断崖式”突变。

过几日,新闻里讲有关部门比往年派出更多人员专门投喂“昆明人民的老朋友们”,专业,也益于疫情防控。

去岁那段短暂持续的抛喂经历里,我头一次遭遇“密集恐惧”——饥饿催化了红嘴鸥们的动作节奏,曾经在优渥、悠游岁月里面对“玩海鸥”者“抖草”般的悬停和陡转再也不见,尽然是慌张、凌乱的俯冲、叼食,原始的果腹之欲,把它们从我既往印象里张翼时分姿态有如盛放玉兰的精灵,瞬间变为野蛮亮出猩红色如凿的短喙和灰扑扑如弩的翅膀的猛禽,在空中织成一张扇形密网,劈头盖脸而来。

若非为了宽慰家母,只想甩下兜兜,拔腿就逃。

第二天再去,我勒了一副游泳眼镜在脸上,恨不能套个摩托头盔。至于形象因此滑稽,又有什么关系?

“头一次遭遇‘密集恐惧’”说得并不准确,无非此前那回作为旁观者,缺乏切肤之感——

2018年春,陪友人去看盘龙江滇池入海口。那一带有村落唤“星海”还是“星河”,村中人家会在路旁设点售鱼,我们逗留湖边一阵子,折返时,渔民已然收摊,收拾过的地面仍余有碎鳞、残腮、锈黄内脏、绛红血迹,散发着潮滂滂的腥。随后一幕,不知属于规律还是即兴,一党红嘴鸥骤然天降,扎向这片腥,争斗,翻飞,尖叫,因着这片晌午或者晚餐。

“你咯看过有部外国电影?黑白呢……”朋友问。

“希区柯克呢《鸟》?”我截断那人的话,给出答案,眼前景象飞快剥蚀了我的教养。附带着,忆及曾在环西桥头被红嘴鸥粪便袭击的往事,尽管当时的同伴一边抓紧帮我处理一边用“我出钱,你一哈就过街买六张体育彩票!”来化解郁闷和狼狈,但,“着一大泡鸟屎整在衣裳上”哪里是说释怀就释怀的?“泄殖腔”这个生物学名词浮现脑海,只觉心翻。

人啊,一种矛盾的动物——更早时候,我记住了一个生物界颇例外的现象:泄殖腔生理结构,使得不具备“插入性的器官”的雄鸥不可能施行插入性强暴,若两只鸥鸟发生交配,一定是基于它们双方的强烈意愿。

在《海鸟的哭泣——人们看不到的鸟类爱情与生活》第四章里,见“自然界中的美并不甜美也不娇嫩,尽管这些特性可能经常是其中的一部分;它也不必然是在你面前上演的权力的游戏,或者暴力与统治的恐惧。可以说,自然界揭露了那些真实的、未经修饰的、赤裸裸存在的潜在规则……”等等段落,我勾画。关于某种“不是鸟!”的现象,书里写:

“有人曾认为,鸥鸟吃年幼的鸥鸟是为了减少对匮乏的资源的竞争。帕森斯的结论比这个观点更冷静也更令人不安。‘同类相食并不必然意味着食物短缺,’他写道,‘也不必然是一种为了抑制鸟类数量而产生的变化。这有可能是因为,身处种群稠密的繁殖地,雏鸟是一种更容易获得也更划算或者更优先选择的食物来源。’雏鸟是美味的一口佳肴,是罪犯的点心,而且唾手可得……既然鸟儿什么都吃,那为什么不能吃邻居的小孩呢?”

我还是会对孩童提起“(棕冠赤嘴灰手套形象的)天使”“(一夫一妻的)忠诚”“(越过千山万水的)坚韧”……关于红嘴鸥,但我希望她/他20岁以后的智识,能让她/他有目力和勇气知道它们的精明、自私、暴戾、冷漠、机会主义、巧取豪夺……你面前那个世界里,可爱、傲娇、气定神闲的“天使”,往往,由才风卷残云过一番后的同一只鸥鸟饰演。

新闻讲,近日,“观察人员已在湖滨路附近的滇池草海一带水域发现了红嘴鸥先头部队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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