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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第十四章 报纸上的东西总是很严肃

热度 5已有 647 次阅读2012-6-25 23:46 |个人分类: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报纸, 东西



     
过了冬至,是周末,也是12月最后一个星期六――天空阴沉,气温陡降。三天后,雪花漫天,暴雪倾城――百年不遇。

下雪喽!跟去年一样,刘梦轩又是欢叫着率先冲将出门,一个人在雪地里打滚。

他们打雪仗,玩得忘乎所以,开心得要死。接着老方、老王劝他并陪他上正义路马市口买手套和毛衣,回来途中三人拐进圆通山照相。这是刘梦轩第一次照彩照。那棵高高的大树梅花也满树盛开,像一团巨型雪花。

一路往返,空中雪球乱飞,骑车人不断地滑跤,也不断听见树枝咔嚓折断的声响。这般奇景和乐趣,久居这座城市的人也不曾遇过――手头的活计可以停下来,机关、工厂开始放假,学校也及时明智地宣布停课。

这天,另一拨人马去了筇竹寺。起因是老涛发表在《丑小鸭》杂志上的小说获了奖,奖金高达100元――这可是一笔巨款呀!大魏、邾堤等人密谋一番便找到老涛,约他到郊外赏雪。一路上大家一脸真诚、口气严肃地吹捧老涛是如何的有才,可以考虑预定飞斯德歌尔摩的机票了――嘿嘿,果然,老涛脸红心喜,大大方方地掏出银子。白雪飘飘,酒足饭饱。

老涛是大魏的同班,又高又胖,胖似虚胖,脸却像娃娃脸。他的确有才。这之前他已经获过省儿童文学奖。而那部风靡全国的《悲惨世界》,据称是老涛的爷爷翻译的。

两天后,恣肆的雪阵稍显缓和,不过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最终,这场雪一直持续到新年元月的中下旬。元旦那天,刘梦轩和十多个老乡相约上金殿后山,在松林里打雪仗,在雪地上跳舞,“喳,喳,齐齐喳”,他跟着那些民族同乡学跳佬武舞。佬武人是彝族的一个支系,领头跳的是老字,他学历史,是佬武人的第一个大学生。他接着读硕士,后来成了研究地方史的专家。

迷人的雪。刘梦轩给家里去信,说这寒假不想回家。

家里的回信是三弟代笔,“江边坝子里也在下大雪,到处都盖满了。”这也是从不曾有过的稀罕事。

“妈妈说要你回来!”弟弟说。他又去信说要补习功课,还是决定不回了。买了两册书托阿璞捎给弟弟。

东陆园里,厚厚的雪毯覆盖着草地。银杏树硬铮铮地挺立着,大雪的洗礼,令它们更显典雅与俊秀。

随后,寒假里同样没回家的老方、老王、邵白,还有罗东,他们骑行去了一趟阿诗玛的故乡,120公里外的石林。这是刘梦轩第一次骑自行车旅行――即便今天,通了高速路公路和旅游专列,感觉里那还是一个不近的地方,而那片神奇的喀斯特高原,当时刚刚宣布划入省城辖区。

 

白雪消融,海棠、樱花早早盛开,花潮汹涌,圆通山看花人最多。滇大前校长李广田先生的那篇《花潮》,写的就是这地方这时节。只是,很快他跳进了不远处的莲花池。跳进去没出来的,更早时候还有美人陈圆圆。

还有,这欢乐的雪,美丽的雪,同时或也是该受谴责的。开学了,班上少了一个男生。班主任江老师沉痛地宣告:姚友春同学回不来了。

那团团的脸颊两边,总是泛着两朵印泥状的红斑,而且即使不笑不说话也爱呲牙的小个子再也回不来了?雪深路险,归家心切的他搭乘的便车,跨省绕道贵州,出水城后在赫章县出了事。

刘梦轩跟死者不算熟。如若不是这场大雪降临前的某一天,他们有过一次争论,那么两人应该是还不曾说过一两句话。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地说 想跟他和田鹤等人探讨诗歌。一副娃娃脸的姚同学是个另类,他慷慨激昂,滔滔不绝,从标点符号的使用开始,挑出了艾青、舒婷、顾城的一大堆毛病。刘梦轩当然不服气,也搬出一堆时髦的词汇,什么象征、通感、暗喻,如此等等,与其争锋相对。反正谁也没说服谁,彼此悻悻收场。然而,自此他们算是相识了。

你身边的一个人,一下子不见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坦率地说,同学的死――说来有些不敬――当时,刘梦轩心里似被刺了一下,却没有多少阴郁感,是的,只略略惊惶那么一会,就过去了,远不像后来和再后来,阿璞的死,赵达裕的死,带给他的那种近乎迷途般的凄切和茫然。

 

下午两节文论课不上了,改由同学们在教室里自学胡乔木的《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学习委员读了一遍报纸,然后要每个人发言谈感想。大家都讲不出什么来,报纸上的东西总是很严肃很枯燥。接着课堂秩序乱了,无论班长怎么打招呼,众男女还是纷纷跑题,其中一伙人居然讨论起怎样自杀――是吃“安乃静”好呢,还是跳莲花池或者跳龙门。瞅着时间快差不多,田鹤和刘梦轩相约溜出教室,来到银杏树下晒太阳。随后邵白和那个扎一对羊角辫的小女生也来了。讲起从上海订做的校服跟三八专场放的那部《女大学生宿舍》里的是一个样式,说着说着,便展开了一场关于妇女地位的辩论。

“从古到今,女人都是最辛苦,地位最低,到了今天,这个社会还是不平等。”羊角辫说,“……干坏事的总是些男人。”

她无端点燃战火,三男生当然不依不饶,同仇敌忾轮番批驳她的谬论。他们举出所能知道的坏女人的例子,如吕后和潘金莲,如江青,如被北门派出所抓了、最近被学校除名的外语系的那个女生。

眼看招架不住,羊角辫强撑着给他们扣了一顶帽子:“哎呀,你们都是一些封建分子。”

“此言差矣。”田鹤义正词严并乘胜追击,“从五四运动开始,我们就已经崇尚和提倡男女平等了。想想看嘛,除了温柔、贤惠、忠贞这些品质,哪一个男人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也同样有文化、有本事?你瞧我们班,男女同学连人数都一样多,这不足以证明吗?”

还是老田厉害。接下来,话题不知不觉又跑到“爱情”这两字上面。“无论怎么说,男人和女人之间,我觉得首先还是要有爱情。”邵白说,“有了真正的爱情,才有男女平等可言。”是吗?

“是呀,不相互理解那就什么都谈不上。”刘梦轩表示同感。

“我当然也觉得是这样。”说罢,羊角辫咬咬嘴唇。

“对!”田鹤斩钉截铁地――“如果没有真正的爱情,我发誓宁可一辈子打光棍。”说罢,田鹤背着双手踱步而去。

哈哈,邵白和刘梦轩都笑。这时,田鹤背着手迈着方步又折回来,转而说起血型。说血型跟每个人的性格、命运有关系。

“气质决定性格。”头头是道的田鹤称,“人的气质,按血型分为四类,多血质,粘液质,胆汁质和忧郁质。”

羊角辫也读过这方面的书吧,也说得出一些。她问刘梦轩什么血型。他说O型。

“哎呀,不像,太不像啦。”她说,“刘梦轩,你怕是AB型或B型吧?你像胆汁质,有时候也有点像忧郁质。”

胆汁质?忧郁质?刘梦轩乱不清楚。

羊角辫也是他们班的才女。去秋,她的一首《青春的旋律》引起大家关注。老柴激动地说,“你们班才子佳人太多,有点不得了。”大魏也宣称,作家群将崛起在刘梦轩、地生他们这一届。可多年后,在刘梦轩他们班,好像没听说有谁靠稿费谋生,凭文字取得功名的。一个没有。

“你的激情,那种写东西的激情――”想到这里,刘梦轩转而问她,“你觉得能保持多久?不会没几天就熄灭吧?”前些日子,据说她不满意自己的诗作,将稿笺拿到宿舍门外一把火烧了。

 

80年代,文学梦是一种时尚,成了最广泛的群众运动,人山人海。爱诗写诗,其本质上是一种寻找自我、追求个性、渴望成熟的浪漫化方式。是骚动的宣泄,也是幻想的寄托。那是一个新旧更替的年代,旧的他们不屑。而新的,很多很多还未经定义。“新的一代人,抛弃了旧的传统价值观,但是还没有新的传统来取代它们……为适应新的生活而需要的价值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

远远没有。那些年还太单调。

换句话说,写诗作文也是一项娱乐,跟打牌下棋、踢两脚足球和玩玩吉他之类,完全就是一回事――加上圆西路的电影,校园周末舞会,这一切,差不多就是刘梦轩这些年轻人打发空闲的主流形式。电视时代还远没有到来。电视机还稀缺,还丝毫不能影响、左右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刘梦轩是在电教室看《教父》、《克莱默夫妇》时第一次见识这只玄奥的大匣子的,不久后每幢学舍楼的活动室里都配了一台,一般是周末和周日开放,只是常常钻不进人堆,你只看得见前面黑麻麻的人头。偶尔竭力去一挤,是去看袁伟民率领的中国女排在夺N连冠或其它一些足球比赛的录像。更晚些是看《射雕英雄传》。

那是一个类似文化启蒙的文青时代。有一点毫无疑问:热爱诗歌,在当年是跟反省、革新这样一个社会背景紧密相联的,诗歌代表了梦想与革命,这正是它的伟大之处。经历过这段时光,使得刘梦轩对缪斯久久地怀着敬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发于言。”就当时的环境,诗歌,也是认识世界的工具,也是对付那些陈腐墙垣的武器,也是最接近梦想天空的翅膀。刘梦轩他们这代人的青春成长,与诗歌学习的激情是分不开的。

 

“当然不会。”羊角辫说。“至少要到40岁以后,我想我才会搁下笔的,不然的话,我怎么生活得下去呀?”

“我写诗是为了安慰自己。”想想,她又说。

安慰自己?

 


   
(待续)

 

 

详见:阳光灿烂(“六十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陆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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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6 个评论)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6-25 23:48
转自彩龙:

苍洱客 发表于 2008-5-21 17:05:57

下雪的第一天,从大魏处得知老涛在在著名的<<丑小鸭>>杂志发表的小说荣得一个奖,奖金额达100多元,那可是一笔很大的钱了。一干人于是找到老涛,约他一起去筇竹寺欣赏雪景,老涛身高体胖,在大雪纷飞的山上四脚四手行走艰难。其间,大魏与几个人密谋大吃老涛一顿,于是大家一脸严肃地沿途吹捧老涛如何有才,如何已经预定了去斯德歌尔莫的机票。老涛高兴之下果然大大方方地请了一顿,酒饱饭足之后已是傍晚,天在下着雪,天空被雪花擦得很亮,大家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无比满足,高高兴兴地返回东二院。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6-25 23:49
转自彩龙:

苍洱客 发表于 2008-5-21 18:45:45

哭泣的中国

中国  你在哭泣

孩子失去母亲的怀抱

妻子失去身边的依靠

我看见眼泪

素昧平生的眼泪

泱泱大国的眼泪

眼泪中一个钢筋铁骨的大国淬火更生



中国  你在哭泣

你为你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

哭泣

谁敢说这是软弱的泪水

谁敢说这是无助的泪水

你不见这泪水中的大爱撼动着天宇



我喜欢这泪水

她温润着每颗心最柔软的部分

我感激这泪水

她召告着人性的光辉



中国  你在哭泣

最软的眼泪让我看到最硬的背脊

让我献出爱吧

让我流出泪吧

让我的泪和中国的泪交融在一起
回复 朱莉娅 2012-6-28 20:41
曾经,诗歌代表了革命
如今,写诗的多被当流氓了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7-5 23:13
朱莉娅: 曾经,诗歌代表了革命
如今,写诗的多被当流氓了
哦,原来,或怪不得,如今流氓很少了
回复 朱莉娅 2012-7-8 01:09
我写诗是为了安慰自己。
回复 闲心 2012-7-12 23:36
这场辩论好形而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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