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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第二十四章 大眼睛得的是急性肠胃炎

热度 1已有 525 次阅读2012-6-28 22:54 |个人分类: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阳光, 医生


  一大早就有人敲门。是地生。

“大眼睛病了。”他说,巴掌拍打着刘梦轩的枕头,“赶紧起来,我们去瞧瞧她。”

“哪个――大眼睛――唔,她咋个啦?” 被窝里的刘梦轩半梦半醒,心里也有点滋火――还有――“这么早上女生宿舍……

地生说她刚刚被送往滇大医院。

“啊--”刘梦轩翻爬起身,穿衣、套裤。

平时里看病拿药打屁股,都是在东陆园里的滇大卫生科,倘若需要大老远跑那城西篆塘边上的滇大医院――那么……刘梦轩晓得情况可能有些严重。而所谓滇大的医学院附属医院,是民间的叫法,跟农学院、工学院、冶金专科、法学专科一样,早在20多年前,它们便纷纷脱离滇大,自立门户了。

大眼睛得的是急性肠胃炎。据说事发昨夜熄灯前夕,她从盥洗室出来,突然声响很大、样子惨烈地掼了一跤。扶她起来的同学发现,她一脸是汗,浑身不停地抽搐。她说她恶心,肚子也痛。果然,一整夜都在上吐下泻。

医生开了一大堆药,巅五加合剂、克感敏、红霉素、维C。扶着大眼睛走出急诊楼,是上午9点多些,天空晴朗,朝霞灿烂,地生却一脸的失意与哀愁。他俩尾在那几个男女同学后面,显得不大自在――主要是地生,可能心中有愧,又倍感失落。是呀,在这么一场感人、壮烈的关心同学的战役中,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浑身或满腔痴情的叶赛林,居然没有抓着机会冲到最前线。

 

当晚,地生蓬头裸胸、摇摇摆摆来到刘梦轩的宿舍,撕了一包“青蛙皮”,要刘梦轩陪着他薰肺。

地生坦率地承认――(这家伙老在打嗝,不知晚饭吃了什么)――就是因为大眼睛,他天天想写诗。“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是心里面极其痛苦。”

“极其痛苦”?地生说话很少如此严肃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咧嘴,又眯眯眼睛,接着在自己身上恶狠狠地乱搔几下。刘梦轩觉得能够理解:其他那些可疑分子姑且不论,仅大魏这情敌,也足够地生折磨了――愁肠百结,穷途末路。

完全嗅得出,地生俨然“病入膏肓”。

 

大眼睛?她是刘梦轩较早认识,甚或相对熟识的几位同班才女之一。当初,刘梦轩他们102那份《星星草》舍刊,准备被收编、升格为班刊,班委会决定亲自成立一个编辑组,多次开会挑人,大眼睛是大家一致通过的第一个女编辑,籍此或可证明她的某些天赋魅力?虽然不曾有更多的来往和交流,但刘梦轩对她最初的印象也是清晰的:黑瘦,在人堆里话不多,也不唱不闹,只是那恬静、温朴的神情之中,抑或渗着一丝儿狡黠与神秘――俗一些的说法,是她那乌黑的瞳仁会说话,这点是公认的。那是一双大大的母牛眼睛。

地生和大魏,相继为她陷入情网。

即将毕业的大魏,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或也不阴不阳――背着他们大家,真不晓得他是否对大眼睛干了些啥勾当?不得而知,反正弄得地生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随后的周末,6月最后一天的下午,刘梦轩陪着他们,大魏、地生和大眼睛,三个当事人,他们搭上二路车,坐了好几站。然后下车,在街上闲走一阵,然后进了一家饭馆。

“来瓶汽酒,再来……一盘花生米――给是?”大魏问道。汽酒也是酒?刘梦轩嘀咕。

在女孩子面前,大魏也不过一头老笨牛,除了脸红,只会咧着四环素牙嘿嘿憨笑。他有一首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面对某些美丽的女性/我们永远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蠢。”

刘梦轩发现,自己跟大魏的相似之处,就是都厚嘴皮,应该说均属笨嘴拙舌之列(但耶和华说,笨嘴拙舌的人是天养着的)。刘梦轩忽然在想,大魏其实很孤独,相当的孤独。他其实多么渴望着世俗的――或许也就是毫无诗意的――炉火来温暖自己。离开这些,大魏恐怕也是活不下去的。

是啊,大魏是大舌头,是笨嘴拙舌的诗人。地生却总是找得着话茬跟大眼睛东拉西扯的。而那大眼睛,安安静静――或许心乱如麻。她似乎啥都明白。她心明眼亮,却啥也不说。这种女人才是最毒的。

这天,表面情形,更多时候都是大魏嗓门大,话多,绝对地话语霸权。咋整--他是大哥啊!

大魏对自己的三个学弟学妹谈起兰波、魏尔伦,然后干脆朗诵起他自己的第某号作品――刘梦轩先专注地听着,然而,瞅见地生那张苦瓜脸,便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头:大魏毫无风度,有点肆无忌弹。是的,暴露出情令智昏,甚或打算狗急跳墙的征兆。

刘梦轩心头着急。趁大眼睛出门方便(附近有一个旱厕,稍前路过,见一个老奶站在外面掐着腰抽烟)――也难说躲出去哭鼻子――他觉得要说说大魏(那年头的大魏平易可爱,经得起批评):“大眼睛究竟喜不喜欢你们两个,你大魏、你地生,无论哪一个,都还是问题呢――不是吗?所以要讲公平,不能以大欺小。”他十二万分的诚恳,并且一脸的严肃和认真:“还有,最要紧的是,如果因为你们俩争风吃醋,把文学社风气搞坏了,把文学社整垮掉,邾堤和我,我们大家不会饶你们,而大魏,你首先就是罪人。”

返途,华灯璀璨。大魏不回家,又尾随来东二院。进了宿舍,大魏东张西望、沉默无语。接着翻刘梦轩的抽屉。见他拿出一个塑皮本翻起来,刘梦轩一把抢下,说不行,那是日记。

“给是要稿纸――灵感来了?还是要写情书?”刘梦轩问他。大魏仍然一话不说,只是又抓起一本,那是通讯薄。上面还有老古、田鹤等人题写的赠言和赠诗。这倒没问题,可以看的。

大魏翻看着,嘲讽似地一笑,就塞回本子,“哐啷”一声关上抽屉,但立马又粗野地拉开,又把那本子取出来。

“给我笔!”他说。

他哗啦翻一阵,最终翻回到扉页,在空白处刷刷开始写:“并非所有的小草都甘愿默默无闻,并非所有的泥巴,都糊不上钢筋水泥的纪念碑。”

想想,大魏又涂掉“钢筋水泥”四字。

 

第二天上午,银杏树下,大魏和刘梦轩两人又碰到一块。这回只有他俩。想起昨天的事,刘梦轩决定继续给老兄敲警钟。

“大魏,地生这段时间痛苦得要命,简直无法比拟……

大魏不高兴。很不高兴。他恶叉叉地说:“你刘梦轩晓得哪样?”

 

身边最好的两个朋友,因大眼睛而起的这场战事,势必将无奈地继续。而刘梦轩也一直算得上是他们这桩三角关系的见证人。而当年当时――这时是大二的夏天――这事无形中给了刘梦轩一些触动。

“大魏,地生,我们这些人,相互都好得不能再好,大家应该是百年之交的,可眼下,他俩那样子真是要命。他们都有一颗热烈、真诚的心――唉,我或许该把一些事情记下来,难说今后会成为文坛趣话的。”

“爱一个人,是多么美好,同时又是多么的复杂啊!我在理解这一切的时候,觉得无限感慨。”

“我宁愿经过长期的等待,历尽艰辛后才得到这种爱情。我们这些男人就是这种脾气;如果能使我们头脑里的想象赋有一点诗意,灵魂里的幻想高于肉欲,那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日记里这三段话,最后一段抄自《茶花女》。

 

老王老方完成他们两年的进修生涯,将各自打道回府。吃送行宴那天,居然选了一家叫“迎宾饭店”的馆子。几男女陪他俩喝光8公斤葡萄酒,其中,那位被老柴在其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的女生也在。随后暑期开始,刘梦轩原计划跟人去一趟滇南,磨蹭半月却未能成行。这样就只好呆在学校,无意中,勤工俭学成了他大二暑期的主题,带给他另一番新鲜。

那天在运动场玩球,体研室的老师见了,就问是哪系哪班的,说有一个足球比赛――(依照那已经挂起来的红幅大标语,准确叫法是“全国足球重点区幼苗杯南方赛区”)――马上在这里举行,问刘梦轩和另一个哈尼族同学――(这家伙后来居然成了大眼睛的夫君……嗨,可以气死大魏和地生了不是?)――倘若闲着,是否可以来帮忙做做后勤,譬如蹬三轮车运东西,或者捡捡球拎拎水壶什么的。

其实就是看了14天的比赛,没想到还有报酬:得着30元,像捡来的一样,纯属意外之财。第二天刘梦轩就上正义路买了一双21元的皮鞋。紧接着,系办的李老师让人捎话,要刘梦轩给一个电视台导演的儿子补习功课。

看似瘦筋筋,时或也凶巴巴的李老师,背地里,有人略带嘲笑的口吻,叫她李老奶,甚至鸡皮(居委会)老奶。也有人说,她年轻时非常漂亮迷倒不少人。在滇大中文系里她资历很老大家都显得有些怕她。但她对刘梦轩却一直慈眉善目,像外婆似的。她曾经对刘梦轩说――旁边还有其他人,也像是说给其他那些人听似的――“小刘你这人一看就实在,不是嘴上笑眯眯、心里阴乎乎的那种人。”

“我喜欢你这个娃娃。”她说。

做家教?啥是家教?刘梦轩不大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那是一个从成都的红星小学来的小学生,聪明,调皮,让口舌笨拙、毫无经验的刘梦轩觉得难以尽兴使出力气,以致心中有愧――不过还是很开心,譬如近水楼台地附带看了一场演出:北京一个慰问团来东风东路上的山茶电视机厂(那孩子暂住的地方)慰问。已经发福、矮且胖的马季老师演了一个相声,名字叫《宇宙牌香烟》,讽刺社会上那些爱吹牛的人。

做家教又得30多元。这暑期,这两笔收入,是刘梦轩头一回自己挣钱,他觉得太容易了些。遗憾的是,他并未精明地从中得到什么启发――不然的话,朝后的人生难说会是另一番山水?在这方面,家境贫寒的他甚至一丝悟性都没有――没有一点点的心思,说得严重些是缺乏责任感。因为,他当然明晓父母手头的拮据,他自己也经常性地尝到 兜里没钱的滋味。还有,虽然,他也收到过几次几元、十多或近二十元的稿费,却往往想都不想,转眼就送给书店和酒馆。

当年的校园生活相当贫乏、单调:物质世界俭涩、清薄,而喧哗鲜艳的是思想,占主流的,是那些充满思辨与诗化色彩的理想主义的东西――是的,他们无忧无虑,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似的,除却一日三餐,除了买书喝酒,钱,似乎也没多大用场。

大学四年,刘梦轩仅仅就做过这两回勤助。而差不多同时期,那些重实践多行动的理工科同胞,已经悄然拉开自强自立的序幕。化学系学生向系里借 钱,买了一台洗衣机开办了洗衣社,昆工学生开杂物店咖啡馆,用空白带翻录流行歌曲在校内外兜售,师院有人教授吉他。而像刘梦轩他们这些人,却压根儿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可怜和寒酸――依旧活得像贵族一样。对打工挣钱,不是拉不下面子难为情,他和他周围的人,确乎没有那种意识――一年后他们的文学社一度开过沙龙卖咖啡。而那两毛一杯的咖啡,也往往是白喝。

第一拨真正意义上的经商潮狂涌校园,是80年代后期,刘梦轩们毕业后的那些年。

 



 (待续)

 

 

详见:阳光灿烂(“六十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陆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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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6-28 22:57
转自彩龙:

莉莉蕾蕾 发表于 2007-3-22 11:11:10

有的地方读得让人笑了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6-28 22:58
转自彩龙:

美人非非 发表于 2007-4-14 16:16:29  

大眼睛?她是刘梦轩较早认识,甚或相对熟识的几位同班才女之一。当初,刘梦轩他们102那份《星星草》舍刊,准备被收编、升格为班刊,班委会决定亲自成立一个编辑组,多次开会挑人,大眼睛是第一个大家一致通过的女编辑,凭此或许也可以证明她天赋的某些魅力?虽然不曾有更多的来往和交流,但刘梦轩对她最初的印象也是清晰的:黑黑瘦瘦,在人堆里话不多,也不唱不闹,只是那恬静、温朴的神情之中,抑或渗了一丝儿狡黠与神秘――俗一些的说法,是她那乌黑的瞳仁会说话,这点是公认的。那是一双大大的母牛眼睛。

流个口水……
回复 朱莉娅 2012-7-8 0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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