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登录
深水醉蛇网 返回首页

张稼文的业余的庭院 http://www.sszs.cc/?4 [收藏] [复制] [分享] [RSS]

日志

第二十八章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热度 5已有 542 次阅读2012-6-29 00:15 |个人分类: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青鱼喜欢你!”

“啥――”刘梦轩觉得眉毛被火燎,“你说哪样?”

发布消息的是李永胜。稍前,几个人――除了他俩,还有青鱼、高非和风子,几个人在318聊天,讨论张贤亮的《绿化树》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又讲起托尔斯泰。散伙后刘梦轩回自己宿舍,李永胜跟着也转悠进来。

“我想,她爱上你了。”李永胜说。他用了“爱”这字眼,同时咧着大嘴笑。此君来自丽江,平时里也话不多,但别人说他爱讲梦话。

刘梦轩以为他还会说下去,还将展开点什么的。然而这家伙就此打住,再不言语――故作玄奥,要么没有兴趣再谈这事?辨不出来。只是,如往常一样,李永胜又开始左右、右左地来回转动他那短粗泛红的脖

不好意思朝下问,刘梦轩便嗓门粗恶地:“莫瞎说!”

但是,精神一下子被搅乱了。他抓耳挠腮,开始浮想联翩。他第一次琢磨跟青鱼的关系:青鱼喜欢我――真的吗?我怎么没感觉?

是啊,我们之间有些特别了吗?

实话实说,他还从未在意、更不曾琢磨过自己身上是否有讨那些女孩子喜欢的地方――当然啦,也不曾思量过自己是否招人烦、令人厌。他真是没有想过哪个丫头会喜欢他。他还不会这般冷静、聪明地“换位思考”。他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小伙子。

他承认自己对青鱼有好感,这不需要隐瞒。他是有些欣赏她。甚至,他们之间是有那么点相互欣赏,有那么点趣味相投――是吗?反正,他们彼此几乎已经无话不谈。可那都是多么磊落、大方的嘛,无论他自己,还是在旁人眼中都见惯不惊、习以为常……

我可以跟这女生谈恋爱?对天发誓,刘梦轩从不曾觊觎过这份桃花运,癞蛤蟆没有在梦中煮过天鹅肉。真的,他从不曾打算去爱她。至少是不敢,所以也就不想:爱?那是多么要命、多么复杂、多么令人害怕的一件事情呐!

何况他和邾堤都说过,不在文学社的圈子里谈恋爱的,更何况她是青鱼,她是疯姑娘,而不是其他女孩。

还有,一些人对青鱼的议论,那些风言碎语,或也干扰、阻截、抑制着刘梦轩的幻想――是吗?要么如老柴所言,像青鱼这种女生,不易给人朦胧的美感,缺少令人想入非非的某些东西?有这些因素吗?这――他不晓得,也不曾揣摩过。

可一定有一些原因的。

客观地说,疯姑娘是有那么点“公众人物”的味道――无论褒贬,也无论远近,她的知名度的确是很高。你可以不搭理她,可以认为她幼稚、轻浮,可以嘲笑她厌恶她,甚至贬得一钱不值,然而你可能忘不了她――是的,你很难忘了她。

这就是青鱼。

N多年后,这十数年间,刘梦轩N多回不经意地听到他人(并不熟识的人)――有男有女――谈起当年的青鱼。一问,均是大致同时期的校友,或外校同龄人。“那时候你们中文系有一个女生……”话头一般这样开始。在接下来的闲聊中可以得知,当年,其实他们跟青鱼并不曾有过近距离的交往,仅仅只是对她那要命的特立独行有着很深的印象罢了。而他也就一边听,一边笑笑,然后沉默。很多时候他喜欢沉默。他本来就属于沉默寡言的那类人。

是的,他觉得他早就忘了她,即使想起来也不愿谈她。从不谈。而且,不啻这疯姑娘。像猴子掰苞谷,一直,刘梦轩不喜欢回忆,或者怀念。因为职业的忙碌,谋生的辛苦,尘俗的浸染――反正,光阴荏苒,那些正在不断地悄悄消逝的东西:人,事物,地方;那光影、气息、声音,很多年,很长一段岁月,这类主题对他来说乏趣可陈。

而当年,20岁这时的刘梦轩,对爱情的向往,对异性的渴慕,那一定是有的。口渴思茶,腹馁思啖,那种骚动甚至也暗流般地汹涌。只不过,“现今当前眼目下”(《抓壮丁》里那王保长的台词),一切都尚呈散射状,没有实际的针对性,没有稍显具体的落脚点。诚实地讲,倘或依稀有梦,那梦中的模特也不是青鱼,真的!真要让刘梦轩随意、放肆说出几个妙龄异性的芳名,他大致也不会把青鱼拉扯进来。

那么,他的那种梦,大致什么样什么类型呢?静下一想却也是模糊。那其中,充其量身材跟青鱼差不多吧?亦即不能是胖丫头,也不能太矮。这时的青鱼,1 6263左右。她,他,他们,都还在长身体呢。刘梦轩不断地觉得自己衣袖裤脚又变短了。其他的,便可能是笑起来很甜,声音温软,胸脯也高挺,如形而下分子地生所说的那样,其举手投足――很性感。或如蒲松龄笔下的那些狐仙异类:“弱态生娇,秋波流慧。”一整个生拼硬凑的大杂烩。

总之,在他看来,跟青鱼,那只是同学之间在一起交流思想,而她只是一个不错的交流伙伴罢了,仅此而已,很正常――难道还应该有什么?

辗转反侧,千思百想。哦,她对我,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格外的信任?至少她乐意找我说话,我们经常一聊就很长时间。有时她还没开口,就大抵晓得她想说什么……可是,仅此就证明她喜欢我?这疯姑娘跟人玩乐、消遣的窝子多着呢!

青鱼喜欢我――咋个可能?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不可能――然而,刘梦轩发现自己停不下来:他没法不想这事。不用说,他还是希望一切都是真的。每个人都渴望好梦成真。

此前两度微微的春心萌动,都是他刘梦轩自己心生鬼祟、一厢情愿朝别人那边凑过去的,而这回不同。截然不同的感受,他还不曾体验过的。也就是说,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渴望着被人喜欢――在他20岁的生命中,他希望跟她们,跟她们中的谁,某一个美丽、独特的她,拥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她是谁?莫非是这个疯丫头?

 

他在钟楼下绕圈,任由午后的霏霏细雨淋在身上;他坐在至公堂前,呆呆地凝视晚霞映照着湿漉漉的方形地砖。旁边石凳上来了仨女生,漫不经心地背了一会儿英文单词,又唱英语歌,用马普嘻哈打闹。三只闹蝴蝶飞走,树梢上飞下一只麻雀,在那张空闲下来的石桌上蹦跳、啄找。那上面光光的,它发现了什么,或打算寻点什么?他懒洋洋挥一下手,它“噗”地跳上枝头,但转眼又飞下来。他再扬手。

它飞走又飞回,一次又一次,不屈不挠。刘梦轩的心也就像那只小雀,渴望着自投罗网,挡都挡不住。

他开始留意一些事情,他企盼寻得些蛛丝马迹。

 

是的,一如既往,他总是很容易见得到青鱼。或者说,守株待兔,他总可以等得到来串门子的她。而她也不似存心、专门来找谁,他和她依然只是自然、无意――其实也是必然地――逢着面的。坦率地说,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太多了,有时是每天。大都是傍晚时分,这是一日之中最重要的社交娱乐时段。

无限美好的黄昏。他和她,要么闲坐在柔和昏茫的暮色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要么淋着下自习后的夜雨,慢悠悠漫步银杏道――某天晚上,他告诉她,老舒戴着黑袖套,因为他外婆不在了。刘梦轩说自己心里也阴阴的,好像是自己死了外婆。

更多时候,他和她,是跟其他人成伙结群地玩乐游逛。

他们来到莲花池那边的工学院,这里也有一堆朋友。喝酒、聊天、争论,困倦了就靠着墙根打盹。不觉间,月淡星稀东方发白。几天后是青年节,他俩,还有地生等人又相约出去看月全食。

“想什么呀?”见他默不做声,她问。

“没想。”

“哦。”

顶着露水,他们又瑟缩着熬了一个通宵。

接下来,文学社20多号人踩着酽红的霞晖,穿过城南宽广的郊野,过官庄下海埂。公路两边是如雾的柳荫,还有盛开的夹竹桃和红山茶。他们在滇池边燃起篝火,唱歌,跳舞,听夜风吹,看浪涛涌。

 

这天,他从师大老乡处混了晚饭,沿着环北路回来。霞光尽散,天暗风轻,东边一颗硕大的星星升得老高,且隐约闪烁。当他拐进圆通北路,便忽然想,青鱼这时候在干些什么?难说会碰上她的?

太神奇了!才这么一个念头,他胸口下面便开始怦怦直跳。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迎他而来。虽然还远远地,虽然暮色昏蒙,但霎那间他就辨出来--快得像电磁波,每秒30万公里--是她!

倘或是往常,刘梦轩会打个招呼,或问她要上哪里去之类的,这回他没问,没想到要问。理所当然地,他觉得她出门来就是为了他们的相遇――在这人约黄昏、华灯初上的时候,在这夜色温柔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盯着青鱼看,又赶紧把目光挪开。他听见自己心里涌起幸福的笑声。

心有灵犀,这话他相信。

青鱼笑意嫣然,也没说什么。两人沿环北路,往东,慢悠悠逛出去。两边的树木在轻轻抖动,像刘梦轩的心。微风中有一种好闻的气息。

不像往常,一路上,他们相互都没说几句话,仿佛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想一起走走。两个人只是想彼此挨得近些。然而,刘梦轩明白,他自己有话想说,有话想问――可是,老天,该怎么开口呢?

她可能真的喜欢我?有那么一会,他情不自禁打算用胳膊肘去碰她,而她好像也察觉到他的企图,身子旋即稍稍回缩。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他突然怕见她。不过又想见。没错,止不住地还是想见。你无论怎样喂狼,它的心还是向着树林,这话是屠格涅夫说的。

这样过了两天。终于,他下了决心:约她出门去,走进一片树林,然后他要一把抓住她的手。

吃过晚饭,心怀鬼胎的他端坐宿舍,神经紧张,心绪不宁。因为她会来的。当然会来。一定会来。他习惯了她的主动。他是那宋国农夫,只会守株待兔,是姜太公只会用大头针钓鱼――可是,她究竟是怎样一条古灵精怪的鱼儿啊?

他心头在打鼓。依然怕她来,又怕她不来。

敲门声一直没有响起。

平时里,没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那刘梦轩不会上女生楼去的,这点他不像地生。可这一回忍不住了。

但她不在。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她却竟然不在,不知疯哪儿去了?

踢着地面上某些细碎的杂物――(半小块干馒头,接着是一根木棍。那年头,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还见不到可乐瓶、塑料袋、泡泡糖纸)――他踯躅、荡悠着,来到宿舍楼后面,不远处是那片自生自长的草地。蛐蛐悠吟,蚊蚋乱飞,萤火虫忽闪忽灭。草地尽头处,是前面说过的 那方池塘,那水里的鱼儿,不时咂嘴般地轻声“啾啾”。

直到快夜里9点,他才从草地上起身,拍拍洇着潮意的屁股,无精打采回到宿舍。

“青鱼找你。”瞧,老天就是这般作弄人!老木头转转下巴,歪歪嘴。“呶,还在对面。”搬上三楼后,老木头成了他的舍友。

对面是地生、李永胜他们的宿舍。只见她正在跟他们说着什么。

刘梦轩暗自深呼吸,若无其事地晃过去――尽管心乱如麻。青鱼朝这家伙瞅来一眼,细唇微弯:“呃,我们的诗人上哪点找灵感去啦?”完全一副揶揄口吻。

“很潇洒嘛!”又添一句。她不知道两个多小时前他去找过她?故意装的?要么真不晓得?

他笑笑,笑得很笨。不如不笑。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和如常。

她递过三页纸来。“划了篇东西,请你们几个高手看看。”

 

夜的风,是这文章的标题。

她说是小说,通篇却没像样的情节,文字也粗浅直白,只能算很一般的心情笔记:“她”,与几个“情趣相投的同龄人”,通过一起交流思想,探讨人生,获得了“美好的感受”。

“真正的一切,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可以领会……如果一个人真诚、执着地追求自己心中的那个理想境界,那么,这过程中的酸苦和快乐,往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明白。”

那文章中的一个“他”,不用猜,连周围人也明白是谁。谁?当然是他刘梦轩。

“三年来,因为共同的爱好以及对人生的理解,她很了解他。也许她太自信了。”她写道,“可是,正因为在这么多人当中,有相同志趣的是那么少,才使得他们的友谊日益深厚。”

夜的风?

一丝欣慰?是的。然而,他脑袋里终归是云遮雾罩――白纸黑字,指槐说桑,她要么是想说:她和他的交往是光明磊落的?是这么回事?――要么,她也察觉自己跟刘梦轩――如今两人的关系是有那么点黏糊、暧昧,和他一样,她也在苦苦揣摩,也在试探,也希望尽快弄个明白,以便迅速校正友谊的方向?

是呀,明明白白,她说的是友谊――而“日益深厚”的“友谊”,跟恋爱的感觉,它们之间的差别是否非常细微,而本质上是否又真是不一样的?

唉,是吧,我们只是相处得不错,只是有那么点“情趣相投”而已――一切都简简单单,我咋个要想那么多?

可是…………

 


 (待续)

 

 

详见:阳光灿烂(“六十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陆续更新中




路过

鸡蛋
1

鲜花

握手

雷人

刚表态过的朋友 (1 人)

发表评论 评论 (6 个评论)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6-29 00:17
转自彩龙:

莉莉蕾蕾 发表于 2007-3-23 21:15:18

:青鱼比什么辨都可爱,她年纪虽小,但是真和善,
回复 若初 2012-6-30 15:53
谁知道呢?在那年少时的感情,各种猜想,甚至于觉得想像就已经很满足,想像,暗恋的快感有时甚至超过真实的本身,机缘间,或许成就一段爱情,或许内心多少风生水起的想法都会慢慢消融,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7-1 00:30
若初: 谁知道呢?在那年少时的感情,各种猜想,甚至于觉得想像就已经很满足,想像,暗恋的快感有时甚至超过真实的本身,机缘间,或许成就一段爱情,或许内心多少风生水 ...
想像的快感有时甚至超过真实的本身,说得好,是这样
回复 朱莉娅 2012-7-8 00:59
那种骚动甚至也暗流般地汹涌
回复 付晓海 2012-7-16 00:06
唉……
勾起好多往事
回复 以婉 2013-5-21 20:51
确实好复杂的爱~~

facelist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评论 登录 |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