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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第四十一章 到处空酒瓶,酒鬼成灾

热度 2已有 570 次阅读2012-7-1 14:20 |个人分类: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时间, 阳光



  光阴似水,眨眼又草绿花红。是的,春光似乎来得比往年早――绿惨红愁,这是银杏树下最后一个春季。

七八条汉子在318集会,但并非祭奠“挑战者”号那7位宇航员。他们是在为地生会诊――那气氛,也像开批斗会。

说白了是找个喝酒的理由。如今,那些滴酒不沾的人也开始满嘴酒气。“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到处空酒瓶,酒鬼成灾。

也是,除了准备毕业论文,这最后学期不剩几门课,太多时间需要打发。

高非首先发言,说地生平时口水横飞谈女人,早算得上博士等级了,可临到真刀真枪上战场,事实证明反而不中用,尿得很。

针对刘梦轩那理工科的小老乡,地生迄今不曾取得突破性的进展。究其原因,主因或还是胆小。他甚至连约人家出来轧轧马路都不敢。在这方面,跟刘梦轩一比,有明显的差距。

“地生呐,你狗日的要为我们争争气!”疯疯癫癫的风子语重心长地说。

“莫讲了,先干个杯!”有人大声提议。大伙儿举杯(或缸),相互撞个乒乒响。这晚喝了5种酒,玫瑰升、杨林肥、清酒、宫桂,最后是扁担酒(也就是散装的老白干)。基本都翻或快翻了,包括刘梦轩――他扶着门,跌跌撞撞,摸回自己宿舍里躺倒。而地生这家伙恰恰没事。

“鸡巴――”这小子怏怏地骂着,一脸无辜地为他们打扫那些呕吐物。

 

地生的魂,实际上还是被那大眼睛同学勾着。这一点,大伙儿是体察得到的。

除了大魏这情敌――版纳实习归来,地生告诉刘梦轩――另外,非常明确地,还有那么几个同班男生“虎视眈眈”地“黄雀在后”哩,这他倒不知,平时里也不曾留意――刘梦轩不是那种喜欢东望西窥、然后跟人悄悄交换情报的人。

当然啦,大眼睛周围一定不会清静无事的。他理解地生,晓得他心情惨淡,很无奈。

于是,一度,地生把自己沮怨、颓丧的情绪委婉地折射到以波旺支书的女儿依望为模特傣家卜少身上(而后又投向那理工科女生)――

“就这样,你以款款的步伐走向罗梭江/你乌黑的长发多么自由让它自由地飘吧/在这纯净的水里你骄傲吧你美丽吧水使你更纯净/尽情地洗吧把生活搓洗得干干净净你是水的女儿。”

忧伤出诗人。这时期地生创作出一大批漂亮、妖娆的诗歌,令刘梦轩嫉妒。

早先,地生主动要求代表大家给依望姑娘写信寄礼物,依望也给他们寄来礼物。 也就是说,他们四男当中,一直是由地生跟那傣家卜少单线联系。

版纳之行已过去半年多。这天下午4时半,课后,在刚刚架起来的环北路人行天桥上,地生一个人站桥上欲走还留,像在看风景,也像在瞟脚下那街上的行人。待后面的刘梦轩赶上来,他说依望来信了。

她要出嫁了。地生说,依望要嫁的那个人她并不喜欢。但没办法,要听爹妈的。嫁人后,依照他们的传统,她的名字就要改成玉望(要么是玉香?)了,还有,她也不会再给他们七个大学生写信了。她说她喜欢他们。她会想他们的。

刘梦轩想起来,他们离开曼边寨、告别勐仑镇那天,依望送他们出寨子,泪眼婆娑。

那版纳之行,他终究不愿意去多想。

这晚,地生、邵白、田鹤、刘梦轩他们四男,相约出门喝了一场酒。还是喝酒。这一回,地生显然喝多了一些。

返回宿舍,大魏来了。地生两眼直勾勾盯着大魏,随即半真半逗地作苦笑状,同时轮起一扇白生生的巴掌往自己的胸脯拍去,直擂得嘭嘭响:“老哥,我胸口痛啊,你给认得?”

“不要乱!”大魏尴尬、粗暴地训斥道。然后他也笑,笑得不大自然,也不以为然。

两人继续斗嘴。

“鸡巴,你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在《诗刊》上发着几首诗,开了个作品讨论会就可以随随便便哄女生?告诉你,大眼睛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姑娘。”

“我是那种人嘎?还是我兄弟哩,小子你简直太没眼水喽!”被地生一呛,大魏顿觉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污辱,双颊倏地烧红,像汤池老酱。“难道我不真诚?我一见到她就……嗨,你不懂,你还小呢!”

“小个球。”地生说,“要是不来上大学,我娃娃都狗高了。”

虽然还是不希望内乱,然而,逢见这种情形,刘梦轩却已经懒得打连圆场。他也晓得,情场上的这俩对头其实也是难兄难弟,他们如此这般,无非彼此磨皮擦痒,宣泄一通罢了。

 

可是――那大眼睛,转而想到她,刘梦轩却是不无埋怨: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她心里究竟在想些啥?她为何不能明确 地有所表示呢――是否可以让大魏、地生都少些折磨,要活活得明白,要死死个清楚?

要么,这世间有两个大眼睛就好了,大魏、地生可以一人一目标,各不牵扯,两人分头去相思、分头去追求、分头去痛苦,不就行了嘛?

瞧着他俩没完没了,刘梦轩觉得烦。

他离不开他们,还有周围那老古、老木头、黑熊,还有那弹吉他的几个小弟,等等,一大堆男女。他的秘密在他们中间,可是――唉,有时候却真是不免厌烦。因为大家都还是老样子,见面就斗嘴和酗酒,没事找事。

没有他们刘梦轩自己会寂寞,在一起如今也照样感到无聊和寂寞。唉,只是,即使烦,他和他们也还是要呆在一起。是的,是这样。人人都这样。这就是所谓的群体感吧?

 

话说回来,地生也是过于颓废,有点不像话。老听他唉声叹气,又脏话连天,频率最高的莫过于“鸡巴。”这词在地生嘴里相当于其他人说 “他妈的”。那神态既猥亵又辛酸,不免显得有些搞笑。严重的是,这个以制造、使用淫词秽语而著名的好色分子,大名鼎鼎的性博士,在女生和老师面前也不大收敛,于是就不时地弄得别人一愣一愣的,很不自在。

于是,好几回,应某位或某几位女同胞的强烈提议甚至抗议,刘梦轩、邵白、高非等众兄弟不得不专题“帮教”他。还有那位喜欢照相的年轻的孟老师,也婉转地训导过地生――刘梦轩还记得孟老师的话:“叫花子和皇帝的共同之处,就是都需要一块面包,然后呢是一个女人――但是……”

但是――唉,地生,这个郁郁寡欢的色鬼,在四年大学中好像从不曾得手过。实际上,人各有命,这家伙也就靠过过嘴瘾来自慰罢了。更戏剧性的是,后来讨老婆的时候,听说还是别人帮他做的媒。

 

“我可能什么人都爱不起来。”青鱼说,“有时我有一种预感,难说哪一天我会住进庙里去的。”

她和刘梦轩在店里喝咖啡。圆西路一天比一天热闹,人流熙攘,黄昏后灯火招摇。稍前,青鱼说起她哥哥的婚姻,还有她嫂子的家事。

“庙是和尚住的。”刘梦轩纠正她。“你想去的,那是尼姑庵。”

昆明附近有尼姑庵吗?

她点上一支烟,用食指和拇指笨拙地夹住它,然后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旋即“哇――孔孔”地咳。还是不会抽。待缓过气来,她笑笑。一绺灰雾在他们之间缭绕。

青鱼将视线移往窗边,那窗玻璃形影幢幢色调斑驳。夜的影,屋外的路人,屋内的他和她。

她那静静的神态,像在等什么人似的。待她转回头来,低下去瞅自己手中的烟,它仍在袅袅地冒一线白雾。她抿抿嘴,然后将它戳灭。

“哼,这呛人的玩艺,只适合你们。”她说。

“你要过生日了。”刘梦轩说。这是一句不错的废话。瞅着墙上的挂历――嗯,明天是春分,那也是青鱼的生日。疯姑娘也20岁了。

 

来了一双姐妹。因为缪斯的召唤,她们要去徒步黄河,从其源头,青海省内的某个地点走到出海口。那年头,诗神地位尊贵、神圣,至高无上。两位朝圣者神情凝然、坚定,令刘梦轩钦佩有加也顿然心潮澎湃。相形之下,他和地生这些人是有点混混儿。

大伙儿跟她们合影,然后送她们上火车。刘梦轩握了握那姐姐的手,想起她说过的譬如死在路上之类的悲壮的话,他说:“要成功,不能死!”

汽笛响起,火车猛地抖了一下,车身下发出巨大的放气声,随即一声长长的锐利的鸣笛,车轮开始滚动,哐――当,哐――当……

走出南窑车站,晚霞洒满北京路。这是刘梦轩头一回来火车站送人。对铁轨、火车,他自小有一种特别的憧憬。直至整个的年轻时代,他一次次梦见自己坐在开往远方的火车上。

“这两姊妹有点了不起,她们才真是诗人呐!”他说。

青鱼左手指钩起牛仔裤的兜沿,右手则稍稍扬起,做出要打响指的样子,不过中途又将这个动作撤消。

“我倒觉得你和那姐姐有些像,是一类人。”青鱼说。“因为你们都――是诗人嘛。”

“我不是,我只是个男人。”刘梦轩说。他听得出,她那口气里掺有讥诮的成份。

 

宿舍里鸟窜雀飞,喧声不歇,有时也烦,舍友也很有意见。“鸡巴,”一天晚上,老古诸公前脚刚出门,地生就嚷,“这些性烦躁。”

性烦躁?大家哗地笑。随后,地生和刘梦轩分别在寝室门上贴了张纸:有事先约,闲人免进。他们也是好孩子,他们也想做好学生。

还有,文学社的事务也令他们心生倦意。几番合计,刘梦轩和地生决定向飞熊等人交班,退居二线。

 

星期天,刘梦轩骑车来海埂,一个人。堤边垂柳依依。想来这里看看水。他坐在水边,脱了鞋袜,任一浪一浪的水扑过来,咬脚丫。

第二天,他悄悄搬出乱哄哄的宿舍,住进不远处的一扇大铁门内。这是生物系的实验场,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院中有一座二层小楼,楼下有茂盛的花草、灌丛和树苗,还种了一小片茴香,还有爬得高高的南瓜藤。也像菜园子。院外几步之遥即早先提到过的那个池塘。这种地方有时颇合刘梦轩的心意。不过,他这时的理由,只是想找个地方专心做毕业论文。

起初他打算做庄子,大致拟了诸如《梦蝶:浅议物化与移情》、《庄子“真人”论》之类堂而皇之的题目。大三时候,他那两三页关于《逍遥游》的读后感在班上居然得了最高分――94分,陈老师说有那么一些儿新意。大学四年,这是他唯一一次在课业上得到过如此小小的表扬。

终于还是放弃。虽然喜欢,但于他来说,老庄们太博大精深,他甚至连那册《庄子今注今释》的一半都不曾好好读过――只从其中抄了一些句段而已。还有,“二云居士”的《庄子补正》是一册啥模样的书,也只听说,不曾见过。很多基本的理论概念更是一知半解。

他转而决定做当代诗歌,拟就的题目是:《论“今天派”之后的青年诗》,这样或顺手些,材料丰富,切身感受也多,动起手来不吃力。其中要重点写大魏。

 

搬来的第二天晚上,地生和青鱼一起找了来。“鸡巴,你小子这下好了嘛,”地生说,一副酸溜溜且愤愤不平的口气,“一个人躲起来,跟哪些人乱搞我也管不着你喽。”青鱼没说什么。两人刚走,又来一位医学院的女生。陪她聊一阵,然后找了一辆单车送她回去。这是他头一回“单车后面带女人”。

狐朋狗友照旧不断。

“阿冬,这样不行――”刘梦轩大声嚷。阿冬是他的朋友,这房子就是他帮忙找的。阿冬嘿嘿地笑。

阿冬的脸廓有那么点像高仓健,只是绝对不冷不苍凉。他热情、好玩,容易讨人喜欢。还有,他和刘梦轩都爱看《寅次郎的故事》。在刘梦轩的朋友当中,阿冬就是一个既快活又伤感的寅次郎。他是侠义与柔肠集一身的典型。

刘梦轩把门关紧,坚定地闷坐在小屋内,不断撕稿笺,满地是纸团。还有,屋子里――要么是隔壁透过来的――隐约有一股农药的味道,像是乐果。

他扔了笔,索性读闲书,一本是《探险与世界》,还有那册薄薄的《麦田守望者》。

 

 

(待续)

 

 

详见:阳光灿烂(“六十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陆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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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2 个评论)

回复 朱莉娅 2012-7-8 00:44
夜的影,屋外的路人,屋内的他和她。
回复 闲心 2012-7-8 16:14
跟别人在一起会寂寞,一个人时也照样感到无聊和寂寞。确实这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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