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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第五十一章 自行车钥匙又丢了,这回是在翠湖

热度 2已有 504 次阅读2012-7-1 22:17 |个人分类:阳光灿烂(60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自行车, 阳光


   又收到从那座小城寄来的明信片――有彩画那一面,是一张照片,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可爱的小女孩,盘坐一张铺着紫色床巾的大床上,聚精会神地摆弄自己手中的玩具娃娃。她的身边、背后,两只淡粉红色的小熊,脖上分别系着嫣红的绢带,憨态可掬。此外还有一只灰色小狗,穿着玫瑰色褂子,正跳上床头柜、朝它的主人奔来――当然啦,跟小女孩手中的玩偶一样,它们都是些布玩具。

翻过来,卡片正面,青鱼写了这样一行字:“现在正好十点,阳光灿烂。”

十点?那或是上午课间休息时间。要么她没课,一个人坐宿舍里一手捏笔一手杵香腮,面前摊一叠白纸,看着窗外,想写点什么――青鱼的姿态与神情,他觉得自己想象得出来。

就这样他们恢复了友谊。没有理由不这样。毕竟,曾经,他们是好朋友。

虽然如此,两人也并未有更多往来,彼此关系也不可能恢复如从前。有些东西看起来完好如新,但只是看起来而已。也就是逢着周末或节假她进城来,碰上了,才一起聚聚,聊聊。有一段时间青鱼经常来省城。

她几次向刘梦轩谈起自己那些学生。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看得出青鱼是满腔热忱甚至有过十分积极的念头的。其中一回,适值远郊的宜良县发生狂犬疫情,城里城外到处可见市政府张贴的打狗通告,历时两月,全市最终灭狗15万条――挖一大坑可以沤多少肥料呀!教课之余,青鱼说她经常跟自己的学生谈心。她希望和他们保持一种平等的交流。困难却也是有的。因为那些娃娃只会抱着课本死记硬背,也有的过于拘束和害羞,还有些男孩子只喜欢打球甚至打架,要么偷偷跑街上看录像。

“不过,我想我可以改变他们的。”她自信地说,“课余时间,我会引导他们读一些好书,也要求他们展开讨论,这样可以激发灵感,培养思考能力。如果上学仅只是为了考试,像我们过去一样,那就真没意思嘛――你说是不是?”

“也不大容易吧。”他不以为然,当即泼她凉水。在她面前,刘梦轩如今有点见多识广的心态。他在想:初出茅庐,缺乏经验和资历的她,是否一如既往地有些天真、理想化――她的热情,她的想法,能促进他们提升考试成绩吗?唯升学率决定一切,省城学校是这样,全国也是这样,她那小城算什么嘛,能因小小的她就会有所不同?

他们逛马路,也去找其他熟人朋友,也进过那街边的歌舞厅。

“小县城闷死喽……”一天中午,进屋来刚坐下,青鱼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在青年路。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带着一丝沮丧口气,谈起她自己呆的那地方。这是又半年之后,进入又一个新年的第一天――恰好是元旦。早前些日子,挟着铺盖卷,拎着那只花楸木箱子,外添两只装书的纸箱(早先大学时买的书已经大半借光丢光),刘梦轩复从西挪到东,跟另外两个单身汉一起挤进一间旧木板屋,约七八平米,板壁刷了一层绿漆。而二三十步之遥,便是同样简陋的办公室。它们均是用一家工厂的闲置车间隔出来的。这天他正在办公室埋头第四遍细读一份某某研讨会的纪要校样。那上面有一串大小官员的大名和头衔,若稍有疏忽出个纰漏可不得了,他得格外小心。因为三令五申之后,这成为单位里很重要的一条业务纪律。

闷死喽?他给她泡了一杯“滇绿”,然后把窗子推得更开一些。窗外,隔壁稍低处,那旧式民居的瓦檐上几只灰鸽惊飞而起。天空碧蓝。他说当教师多好,有尊严、今后桃李满天下不说,一年里还有两趟长假,哪像他刘梦轩,既费脑子还花体力,经常风吹日晒、饱一餐饥一顿地到处跑。看着她,他注意到,她那弯细瘦的嘴唇,约略透出一点点丰满。

 

面对这姑娘,他意识到自己装不出冷漠,但也仅此而已。她的思想、心绪、生活、工作,关于她的一切,如今刘梦轩全然失却了兴趣。除了大眼睛等不多几人外,青鱼还跟其他什么人有密切的来往,有哪些去处,夜里投宿何处,等等他都不大清楚,懒得问懒得知道。他只觉得她有的是地方,而他这里不过是其歇脚、喝水、调剂心情的一处路过的地点而已。或者说,她的到来,分明只是礼节性的走动罢了。而他,也绝不会主动相邀或相留,言语举止也决不会夹带任何“言外之意”。

他尊重她,却无暇在意她。他的心思和精力在别处。

 

这时的刘梦轩,可以说正在经历新一轮的身心蜕变。他已经懂得许多。好些东西他正在经历和体验。甚至,他开始以一种轻蔑的眼光,审视自己刚刚告别的校园时代。

大学四年,那确乎只是刘梦轩伊呀学语、混沌初开的启蒙阶段,青春期课程的幼儿园,那个懵懂无知、窝囊可笑的乡野少年令他有点不堪回首。一句话,他对旧的没有兴趣,他喜欢新的,喜欢新的事物新的去处新的朋友新的姑娘――是呀,现在才是水草丰美花儿艳丽的季节呢!他时或兴奋得像一头豹子,虽然本质上仍然是一只愚笨的羔羊。不过,说到他认识、交往的那些姑娘――唉,怎么说呢――他却真是不会去琢磨她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她们是某种精灵,她们身体的芳香迷住了他,令他朝三暮四乱五乱六,令他躁狂令他沉醉。他觉得,那是这世间最奇妙的药,最醇美的酒,它可以让人一次次快乐地沉沦。

哦,那么爱情,或所谓爱情,那究竟是什么或者说该怎样定义呢?其与邪欲淫念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呢?这一点,刘梦轩却是更觉得有些迷糊。想那从前,银杏树下,爱情这个词绝对是纯洁神圣至高无上的,像女神――她是信仰,是尘世幸福的宗教。因此,一切,自然而然也是隐涩、晦秘的,珍宝总是藏匿在梦想王国的深处。他记得,他们在高谈阔论时想象她,在梦中呓语时膜拜她。无论感官如何的狂躁,他们却执拗地相信:如果没有爱情,温暖、神秘、圣洁的爱情,那么男女之间美好的关系便无法想象。当年他和青鱼,还有其他窗友,在交谈、讨论中所用的字眼,干净、空洞、含蓄、抽象,如果记录在日记本里也多是些“相互的理解”、“情投意合”、“有思想”、“不虚伪”、“不贪图虚荣”、“漂亮地生活”之类的词句,纯属超肌体、纯精神的形而上范畴。一句话,即使libido的魔力再强大再猖獗,可那时候他们真是从不曾谈性,或者肉体,同性之间也不谈。在滇大图书馆里,刘梦轩当年仅仅私下抄摘过这样一些名人名言:“如果你想制造出一个对美极其敏感的生灵,你再也想象不出比性更适合这个目的的工具了。”(桑塔耶纳) “甚至对于肉体的爱,也不是为了它们物质的实体,而是为了……”(普罗提诺)

短短两年,刘梦轩觉得自己变俗了,甚至有麻木、堕落的苗头了。可怎么办呢?反正,“……随后总会有一种不满足,或抑郁,或疲倦,常还带有羞愧和后悔。”

欢乐,激情;惆怅,虚幻。无尽的欲望,无边的虚幻。

 

自行车钥匙又丢了。这回是在翠湖,那片草里。怎么也找不到,那小片金属,可能投胎成一棵草了。只得砸锁,砸自己的。像小偷,偷自己的。

 

 

 

  (待续)

 

 

 

 

详见:阳光灿烂(“六十年代生人”的青春祭)| --陆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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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4 个评论)

回复 闲心 2012-7-7 13:14
人总是在经历了足够的现实后,才知道欲望有时有多虚幻。
回复 朱莉娅 2012-7-8 00:33
随后总会有一种不满足,或抑郁,或疲倦,常还带有羞愧和后悔。

为什么都要这样成长呢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7-8 22:06
闲心: 人总是在经历了足够的现实后,才知道欲望有时有多虚幻。
或,人总是在经历了过多的欲望,才会渐渐变得足够的现实
回复 张稼文的业余 2012-7-8 22:07
朱莉娅: 随后总会有一种不满足,或抑郁,或疲倦,常还带有羞愧和后悔。

为什么都要这样成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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