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梦　来源：牧梦的庭院

http://www.sszs.cc/home.php?mod=space&uid=178&do=blog&id=666

 

 

 

　　１９９６年１１月，稼文出版了《我是我从未遇到的人》。在当年出版环境不十分好的情况下，我们一同幸运地分享了稼文出版这本书的快乐！当年当时我就写出这篇“书评”，但觉得写得并不好，一直没拿出来。眼下，www.sszs.cc集合了一批好友，故想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无妨。为了保持原汁原味，我未作任何修改。

　　《我是我从未遇到的人》——一个戴着厚厚镜片、衣着随便、蓬着头发、胡子拉渣、脸色苍白，几近病态、神色忧郁，每天被一身俗务拖累得十分疲惫的人——对于稼文来说，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人，在纷至沓来的现代生活－－充满了污染、噪杂、混沌、物欲、空间狭窄的生活中走来的这个人或许和稼文擦肩而过，也许从他手中拿走一张《都市周末》，但稼文始终未能和他在心灵中相见，这个人是那样的陌生和幽远。

　　然而，这个人就是稼文自己。

稼文用他几乎唯美主义的笔为自己竖了一面镜子。《我是我从未遇到的人》，镜子里的那个人－－与血肉之躯、骨子里透着自然之绿的稼文是不能相遇的，尤其是当他踏着华丽的花岗岩地板、打开电脑看一局机器人厮杀，骑着一辆破车踽行在雍塞的书林街时，他是如何地惶惶不可终日——瞧！这些诗句：

 

　　我想挨到天明，就悄悄地打起行囊，渡过澜沧江……可现在，我真想

　　　　　　　　　　　　　　　　　　　　　　　　——《少年时的一夜》

 

少年时的他，早早就期冀着走向美丽的远方，但是城市是什么？于是：

 

　　雾驮着火车，从我家乡的方向驶来，虽然家乡很远。

　　那列火车，它与我童年的积木多么相似。

　　在城市的边缘上，我等候着，心中充满了欣喜，我想着待它停靠下来，我就会见到亲友，或得到他们捎来的茶叶。

但火车没有停留。火车只是经过我们的城市。

 

它的前方，是另一片迷朦的晨雾。

　　　　　　　　　　　　　　　　　　　　　　　　——《雾》

 

原来，城市与庙会同样不可怠慢：

 

　　我经过城市刺目的金铺和用一挂挂霓灯掩饰起来的茶楼，经过乡村拥挤万分的庙会和用散架的收割机搭成的小桥……在这些方赶路非常吃力

　　　　　　　　　　　　　　　　　　　　　　　　——《找一头好驴》

但是，城市的迷茫让稼文怀想起家乡的那些树：

 

　　我看得懂树的手势，树的表情。我喜欢在湿漉漉的枝头雕刻花瓣，我喜欢从树叶的脉纹里卜占命运。

　　我崇拜居住在树心中的神：有树的地方一定寻得到伊甸园。

 

　　我记得，从我家树蓠下穿过的，曾经是一群孩子。还有一只狗。

　　一只黑耳朵、白鼻子的小花狗。

 　　　　　　　　　　　　　　　　　　　　　　　

　　城市的下水道、防空洞，还有攫探矿脉的电具，在我们的脚下已盘踞如迷宫了。但树，我看见它仍坚持把根扎得深些。

　　　　　　　　　　　　　　　　　　　　　　　　——《树》

 

　　在滇西，在那鹰也飞不过的大山里，我也曾是一个砍柴谋生的孩子。

　　我真想怀抱这清鲜的木柴，我真喜欢它的清香……

　　　　　　　　　　　　　　　　　　　　　　　　——《卖柴人》

但是，谁陷落在城市的深渊呢？

 

　　一只鹿，绝对不情愿横穿过高速公路，就如城市的欲望绝不止于高速公路。

　　如果它抵达森林，我们就要失去森林；如果它载着我穿过森林到达我梦回百次的故乡，我就可能失去故乡。

现在，在这条路尚不太远的终点，人们在修砌加油站。

 

透过这些闪烁着美的诗句，我们不难发现，如今30挂零的稼文渗透着这样一种美学理念，即近似诗化哲学以及由他天生的美学天赋相揉和组成的一系列观念。他的诗明显地表达出对宽阔空间的追求，有如老子的“许其大”，有如庄子的鲲鹏。对自由的渴望和现实的窒碍，制约了人性的舒张，因而只能伸出幻想的翅膀去飞翔。

　　美国精神病学教授贺兰特·凯查杜里安说过：幻想是人人都有随时准备进入的一种快乐源泉，也是对行动的一种替代——作为一种暂时的满足，同时等待更具体的幸福，或者是对不能实现目标的一种补偿。他们允许被禁止的希望进入行动部分的、可容忍的表达，并且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生活上的挫折。幻想不能满足要求，但它们可能缓解由失望带来的气馁。一旦幻想层出不穷，引而成诗——这些诗句把生活上的中支离破碎的幻想原素，构架成某些具象化了的东西，因而成了稼文的诗句——有人说稼文的诗句常常有意象堆砌，跳跃、读不懂，这抑或是是受众者的体会，但作为一个立于善于思考自己与世界之间关系的人，一旦不能用语言符号描述这种关系时（数学公式或物理公式或哲学公式并不能完全描述人与世界的关系），只可能用它自己的符号——各种自己的载体进行描述——如不停洗手的洁癖，如不停骂骂咧咧的怪人，如把自己耳朵割掉的梵高等等。我们习惯约定俗成的东西，只要不是约定俗成的东西，通常会被认为是怪谲的。正是稼文对世界的一些独特见解，在又不可能有第二种可以测定人与世界关系的仪器的情况下，稼文选择了意象性更强的诗句和词藻（稼文的书中有不少生造的词），来对这个测不准关系社会、世界进行某种公式化的推导，从而得出这样一些结论，面对熙熙攘攘的物质化了的世界，人为什么活着？像蚁蝼一样还是像一只狡猾的鸟。这是稼文追求空间，以图可以自由飞行的一种幻想以及由这种幻想碰撞下的苦涩与愿望。

　　我们不难发现，稼文的诗融合了存在主义先驱海德格尔的这样一些思想，诗意地栖居在这个乱麻麻的世界，心灵才会健美。稼文的家乡有着田园牧歌式的景致与纯朴的民风。深居现代社会，物化了一切吃喝拉撒，让人感觉疲累，也容易让人有时酩酊大醉，有时醉生梦死而致灵魂堕落，然而一心向上的稼文又遇上了反差，他只能去回忆，用田园牧歌作为参照系，比照他周围的一切，他把困惑、悲伤一古脑撒尽诗句中，像呕吐出一堆东西，让人费解。

　　然而，稼文的诗又是向上的，他对美的追求在经历了所有的困惑之后，仍充满希望，只有常常把自己从现实的泥淖中拔出来的人，才能常常自新。这又是一种人生的选择。这总比选择金钱的铜臭要好得多。正如稼文《我是我从未遇到的人》一样，稼文只管自己的希望被人理解，而不在于它销售。

　　没有自己、失落自己是一切现代社会的病征，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患了病，所幸的是稼文通过《我是我从未遇到的人》告诉我们关于这种病征的知识，学会一门知识是难的。

认真去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