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记忆里，春城昆明的秋冬之交的雨水其实还是很多的。

按照老昆明的说法，霜降节令这天的气候特别重要，在农耕时代，秋收过后正是一年之中难得的农闲，如果阳光明媚，就更能显出春城气候的优越。如果遇上阴雨连绵的烂土黄天，下地干活说不定会引来风湿之类的病痛。所以每到这一节令，人们不约而同地期望霜降降晴。前后下雨就是所谓的烂土黄天。

    我从箱子底翻出当年的日记，1973年霜降那天，我找到一个粘洗衣粉纸袋的零工，粘纸袋的都是些大妈大嫂，之所以接收我的原因，是要往印刷厂运送。粘400个纸袋的工钱是3角钱，而用三轮车运送一趟就是5角。我的日记中记载着10月24、25日是阴雨连绵的土黄天。天阴下雨只好呆在屋里粘纸袋，然而这毕竟不是当年正值青春年少的我干的活。我看重的自然是5角钱一趟的三轮车送货，运送的地点仅仅是从东寺街到太和街的彩印厂。然而，土黄天里拉纸制品毕竟风险太大，每次出车都是要看好天空不再飘雨才敢出门，被雨隔着是经常的事。盘算着一天能拉个3、4趟的，结果困在屋里粘了一天到晚才拿得着4角多钱。所以，这份差事干不了几天我就辞职走人。

    那一年的土黄天雨被老人们称之为烂土黄加反土黄，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下停停，停停又下下。我离开东寺街来到小红山的一个木材加工厂打零工，是一位刚从农村逃回来的长辈介绍的工作，我们三个青年和一个老头的主要工作是负责为厂里托土基，一元八角钱一百个。如果卸木料的车来得多了我们就有机会参加卸木料，6角钱一吨，大根大根的木料，打开三面车箱门，用撬杆拨几下就哗哗啦卸下来，然后再通过滚抬等方式整进车间，如果距离远了，还可再加钱。所以大家都喜欢干这活。托土基的活只想在没有卸木料活计时再干。

    由于刚刚从农村回来，我觉得这托土基的活儿也好做，只要肯出力，一天一个人可以整个二百至三百个。只是他们三位不想多干，觉得滑不着。介绍我来工作的长辈看不下去了，就将我们分成两组，我和一名青年在一组。我将每天人均至少300个的计划说给他听，他也不太感兴趣。好不容易在我的鼓动下终于动起了手，虽然早上烤够了火，才开始挖土轧草和泥……然后用木框托。那天最终托好了500个，平均每人二百五。下班的时候，我说每天平均二百五也不错，接着干上一星期的钱也不少。然而，就在那天晚上，天空又下起了土黄雨，而且一下就是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赶到小红山时雨都未停。看着头天抹托好的500个土基大家都呆了，正应了一句老昆明的俗语：土基见水——返本还原。头天整整齐齐的，一夜之间却变成了泥巴一堆……，我们还真变成了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