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幢对面就是昆明第八中学的农场，跟三公司家属区只隔着一条马路，在一道4、5米高的土墙里面。八中在城里边的如安街上，农场却在羊仙场，离得远咯。

    一年四季的大部分时间，八中农场的大铁门关着，农场里安安静静。八中农场大得很，种着宝珠梨树、大黄梨，还种着新品种的苹果梨树。梨树长得又高又大，一排一排地列在地里，绿油油的叶子挨天空都遮住了，热辣辣的夏天在梨园是面是凉荫荫，抬起头来，看见一片一片绿叶子透明的或者是不透明的挤在一堆，天空变成绿色的，好看得很。

    梨园东北角有个水塘，半亩地大小。水塘边长满茅草、锁莓、铁线草。水里长满绿油油的水草，远远看去塘塘里的水是深绿色，可是打上来的水却是清丝丝的。这个塘塘里从来没有人敢下去游泳，都说是水深得很，或况还有那么多的水草会绊脚呢。三公司停水的时候，职工们会到八中农场里挑水喝，离着塘塘还有几十米，就能闻见凉丝丝的水气，有点害怕。娃娃平常一个人不敢去。

    守八中农场的是个老倌和一条黑毛狼犬，狼犬平时用根铁链子拴在农场的大铁门口。这只狼犬恶得很，叫声大、跑得快、咬人也狠，是方圆5公里内远近闻名的恶狗，特别是在男生里面，这只狼犬的名气大得很。

    七八月份，八中农场的梨熟了，守大门的老倌用谷箩挑着放在农场大门口卖。有宝珠梨、大黄梨，八中农场的大黄梨最好吃，又甜又水。苹果梨是新品种，名字好听也好吃，5分钱一公斤便宜得很，但是摘下卖不多，可能是种得少原故。苹果梨有鸡蛋大小，皮薄薄一层，果肉沙面沙面，熟透的梨吃起来有些面、软和和。大黄梨1角2一斤，要贵些。一到夏天我妈经常会拿一角钱说：“去买两斤苹果梨回来。”

    经常去买苹果梨，一来二去，守梨园的老倌认得我了，有时梨卖剩下一堆，老倌说：“5分钱估团儿卖了！”一大堆梨抱回家，着我妈表扬：“划得着了。”

    夏末秋初，八中农场的梨透熟了。山上的男娃娃、云冶的男娃娃、林机场的男娃娃开始谋划着晚上要去偷梨——娃娃们挨偷梨取了个代号：去八中跳丰收舞。晚上，守八中家场的老倌忙起来了，拴黑毛狼犬铁链子解开，狼犬整晚整晚在梨园里巡逻，防着来偷梨的娃娃。

    隔三岔五，深更半夜会听得见狼犬呜—呜---呜的咆哮声，有时会听见娃娃尖叫声。听见的娃娃们心里一阵兴奋：“着啦，哪个跳丰收舞呢着狗咬啦！”

    小学四.一班的蚊子姓文，跟阿满几个男生是一伙的。有一天几个约着去“跳丰收舞”。半夜从三公司食堂的猪圈旁翻墙摸进梨园准备大干一场，哪个晓得刚刚摸到梨树边，狼犬鼻子尖、警惕性高，一下就发现了他们，“呜汪”—“呜汪”--地叫着扑过来。蚊子转身就跑，落在后面的阿满慌里慌张翻过土墙，一头掉进猪圈的粪坑里爬不出来。听见阿满大叫“救命—救命---” 蚊子他们又转回来挨一身猪粪的阿满从粪坑里拉起来，摸去学校边的水笼头边，打开最大的水上上下下冲一遍，还是有一股猪屎臭。

    第二天去上学，好几个班的学生都认得阿满昨晚跳丰收舞掉进粪坑里了。五年级的男生老杨是娃娃头，见着阿满笑眯眯地走过去，在他头上“啪—”地刷一巴掌，说：“憨咪日眼呢，掉去粪坑里去改？今晚老子领着你去八中跳丰收舞去！” 阿满低头缩肩地说：“狗太恶了，不去了不去了。”

    学生们爱取绰号，邓老三的同学姓袁，就叫“小盐巴”，他姐姐就顺着叫“大盐巴”。还有一个同学姓柴，哥哥叫“老豺狗”、弟弟就叫“小豺狗”，叫着叫着，真名叫哪样倒忘记了。有一年梨熟了，初三班的邓老三说：走，今晚去八中丰收舞去！我一下受宠若惊了：“去呢、去呢！”

   小盐巴是邓老三的同学，他家在4幢，跟梨园就隔了一条马路。从小盐巴家的窗子里可以看得到梨园里老倌房子的灯光，是个侦察的最好地点。晚上老豺狗、邓老三一群小半截集合在小盐巴家小厨房里吹牛，边吹牛边探头望望：“老倌的灯格熄啦？”

    夜深了，墨一样黑漆漆，浓得化都化不开的黑。突然地梨园一星黄色的灯光熄灭，夜又静又浓了。

    “可以啦！”

    男生身手麻利地一个一个翻墙进去，女生在墙外边把风看着。

    不出10分钟，一个一个的黑影子从梨园里翻出来，黄军衣口袋里、帆布书包里装满大大小小、生生熟熟的梨。

    “摸黑扯呢，整着一个是一个。” 老豺狗说。

    “跳丰收舞”高年级的学生是恶呢

    可能是偷梨的娃娃太多了，后来八中农场就换了卖梨的方式，到梨园里扯，看着哪个扯哪个，在梨园里吃是不要钱。从兴起在梨园扯了买回家后，晚上八中农场里狼犬叫的声音小多了。

注：憨咪日眼——昆明方言，指憨和笨。

    恶：昆明方言，厉害。

   估团儿：昆明方言。即不用计量工具称。